学校环境与青少年抑郁的关联机制：心理韧性、正念和孤独感的链式中介作用

《BMC Psychiatry》：The association between positive school climate and school identification and probable depression among Chinese adolescents: serial mediation mechanisms via resilience, mindfulness, and loneliness

　　本研究针对中国青少年抑郁高发问题，探讨了学校氛围(school climate)和学校认同(school identification)通过心理韧性(resilience)、正念(mindfulness)和孤独感(loneliness)影响抑郁症状的机制。研究发现18.81%的参与者存在可能抑郁(PHQ-9≥10)，并通过结构方程模型(SEM)验证了三条单中介路径和两条链式中介路径的显著性，为学校心理健康干预提供了理论依据。

　　

在当今社会，青少年抑郁已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公共卫生问题。全球范围内，约七分之一的10-19岁青少年经历过至少一种精神障碍，占该年龄段疾病总负担的13%。尤其令人担忧的是，自我报告的抑郁患病率呈现上升趋势——从2001-2010年间的24%增至2011-2020年间的37%。中国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一项涵盖62项研究的荟萃分析显示，中国青少年抑郁症状的汇总患病率为22.2%，且从2000年前的18.4%上升至2016-2018年间的26.3%。

面对这一严峻挑战，研究者开始将目光投向青少年日常活动的主要场所——学校。学校环境和个体对学校的心理感受是否以及如何影响青少年的抑郁风险，成为了研究的焦点。然而，现有研究存在明显空白：一方面，关于学校氛围(school climate，即学校的社会心理环境，如师生关系、同伴关系等)与抑郁关联的研究结果不一；另一方面，关于学校认同(school identification，即个体对学校社区的归属感)与抑郁关系的研究寥寥无几，仅有两项相关研究。更重要的是，尚未有研究同时考察学校氛围和学校认同对抑郁的影响及其内在机制。

在此背景下，Yu等人在《BMC Psychiatry》发表了一项研究，旨在填补这一知识空白。该研究基于布朗芬布伦纳的生态系统理论，探讨了学校环境因素(学校氛围和学校认同)如何通过影响个人因素(心理韧性、正念和孤独感)进而影响青少年抑郁。研究提出了五个中介假设，包括三条单中介路径和两条链式中介路径，为理解学校环境与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关系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

为开展研究，团队于2022年2月至3月采用横断面调查设计，对台州市9所中学的7554名学生进行了匿名问卷调查。研究使用患者健康问卷-9项(PHQ-9)评估抑郁症状(得分≥10分为可能抑郁)，采用学校氛围与学校认同简版量表(SCASIM-St15)评估学校环境，并使用简短版Connor-Davidson心理韧性量表、自我同情量表-简版的正念子量表以及UCLA孤独感量表简版分别评估心理韧性、正念和孤独感。

研究结果

描述性统计：参与者平均年龄14.85岁，可能抑郁的患病率为18.81%。学校氛围各维度得分、学校认同、心理韧性、正念和孤独感的平均分分别为11.79、11.89、11.94、11.34、11.19、5.09、7.03和4.82。

相关性分析：学校氛围各维度和学校认同与心理韧性(r=0.25-0.31)和正念(r=0.26-0.32)呈正相关，与孤独感(r=-0.33至-0.25)呈负相关。心理韧性和正念与孤独感负相关(r=-0.31；r=-0.26)，两者之间正相关(r=0.59)。

可能抑郁的影响因素：多因素分析显示，学校氛围各维度(OR_a=0.82-0.85)、学校认同(OR_a=0.81)、心理韧性(OR_a=0.71)和正念(OR_a=0.77)是抑郁的保护因素，而孤独感是危险因素(OR_a=1.54)。

中介机制分析：结构方程模型显示，学校氛围与可能抑郁的关系完全由中介变量介导，而学校认同与可能抑郁的关系为部分中介。具体而言，存在三条显著的单中介路径：通过心理韧性的中介效应(β=-0.03，p<0.001，效应量17.05%)；通过正念的中介效应(β=-0.01，p=0.007，效应量6.82%)；通过孤独感的中介效应(β=-0.07，p<0.001，效应量39.20%)。此外，还有两条显著的链式中介路径：通过心理韧性继而通过孤独感(β=-0.01，p<0.001，效应量7.39%)；通过正念继而通过孤独感(β=-0.07，p<0.001，效应量3.41%)。学校认同与可能抑郁的关系也显示出类似的中介路径，但效应量均小于10%。

讨论与结论

本研究发现了中国中学生可能抑郁的高患病率(18.81%)，强调了青少年抑郁问题的严重性和干预的紧迫性。女性、高年级学生以及不与父母同住的学生抑郁风险更高，提示这些群体需要特别关注。

研究首次同时考察了学校氛围和学校认同对抑郁的影响及其心理机制，发现尽管两者相关，但是 distinct constructs(独特构念)，对抑郁的影响机制和效应大小存在差异。学校氛围作为更广泛的环境因素，其影响大于更个人化的学校认同。这一发现支持了社会认同理论，即个体将显著的群体特征(如学校氛围)内化为社会认同(如学校认同)，表明学校环境可能通过塑造认同感间接影响心理健康。

中介分析结果显示，学校环境因素既可以直接影响抑郁，也可以通过影响个人心理特征间接影响抑郁。特别是孤独感在学校氛围与抑郁关系中的中介效应最大(39.20%)，表明改善学校社交环境、减少学生孤独感可能是预防抑郁的重要切入点。这一发现支持"归属需求理论"，即归属感是人类的基本需求，不良的学校社交环境可能导致归属感缺失，进而引发孤独感和抑郁。

研究的理论贡献在于整合了生态系统理论、心理韧性理论和正念压力缓冲假说，验证了学校环境与个人因素的相互作用对青少年抑郁的影响，支持了社会认知理论中的"交互决定论"观点。

实践上，研究结果为中国的"健康中国行动——儿童青少年心理健康行动方案(2019-2030)"提供了实证支持，强调了营造积极学校环境的重要性。学校可以通过改善师生关系、同伴关系，强化学业重视和共享价值观来优化学校氛围，同时通过反欺凌政策、包容性活动等策略增强学生的学校认同感。此外，心理韧性、正念和孤独感作为可干预的中介变量，提示针对这些因素的心理干预可能有效减少青少年抑郁。例如，学校可以引入社会情感学习课程培养心理韧性，实施正念训练提升情绪调节能力，以及通过社交技能培训和团体活动减轻孤独感。

研究的局限性包括横断面设计无法推断因果关系、自报告数据可能存在社会期望偏倚、方便抽样限制结果外推性，以及简短量表可能未能完全捕捉心理韧性和正念的多维特性。未来研究可采用纵向设计、多种测量方法、更具代表性样本和更全面评估工具，进一步验证和扩展本研究结果。

总之，本研究揭示了学校环境和心理因素在青少年抑郁发生中的重要作用，为制定针对性的学校心理健康促进策略提供了重要依据。通过多层面干预——改善学校环境、增强心理资源、减少孤独感——可能更有效地促进青少年心理健康，应对日益严峻的青少年抑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