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片类使用障碍与慢性疼痛患者长期使用医用大麻的动机与体验：一项为期12个月的定性研究

《Harm Reduction Journal》：Motivation and experiences of individuals with opioid use disorder and chronic pain using medical cannabis for 12 months

　　本研究针对阿片类使用障碍(OUD)与慢性疼痛共病患者，探讨其长期使用医用大麻(MC)的动机与体验。研究人员通过为期12个月的定性访谈发现，患者寻求MC主要出于保障药品安全、减少处方药使用等动机；持续使用后普遍报告疼痛水平降低、情绪调节改善、睡眠质量提升及非法药物渴求减少等积极效果。该研究为MC作为OUD辅助治疗的潜在机制提供了重要定性依据，对完善减害策略具有临床意义。

　　

阿片类使用障碍（Opioid Use Disorder, OUD）及其引发的药物过量死亡，已成为全球性的公共卫生危机。尽管美沙酮、丁丙诺啡等阿片类激动剂药物（Medication for OUD, MOUD）被证实能有效降低死亡风险，但意外药物过量在美国依然是导致意外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与此同时，许多OUD患者还饱受慢性疼痛的折磨，而疼痛控制不佳往往是导致非法阿片类药物复用的诱因。因此，寻找能够有效管理疼痛、同时有助于OUD康复的辅助治疗策略，显得尤为重要且迫切。

近年来，医用大麻（Medical Cannabis, MC）作为一种潜在的减害工具进入了研究者的视野。一些观察性研究表明，在允许使用大麻（无论是医用还是娱乐用）的州，阿片类药物过量死亡率有所下降。理论上，MC可能通过减轻疼痛和戒断症状这两个诱发非法阿片使用的常见因素，来降低过量用药的风险。然而，将MC作为MOUD的辅助治疗仍存在巨大争议，部分原因在于“用一种药物替代另一种药物”的污名化观念，同时也缺乏专门针对OUD的随机对照试验来评估其有效性和安全性。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PA），MC被批准用于治疗包括严重或难治性疼痛以及OUD（需与主要治疗干预结合）在内的24种适应症。那么，对于同时患有OUD和慢性疼痛、正在接受丁丙诺啡治疗的患者来说，他们为何会选择尝试MC？长期使用MC的真实体验又是怎样的？为了深入探究这些问题，Michelle R. Lent及其团队在《Harm Reduction Journal》上发表了这项定性研究。

研究人员主要采用了定性研究中的关键知情人访谈法。他们从一项更大的观察性纵向试点研究中，招募了首批10名同意参与访谈的参与者。这些参与者均为成年人，患有OUD和慢性疼痛（基线疼痛评分≥5/10），正在接受丁丙诺啡MOUD治疗，并且是首次获得MC使用推荐。研究团队在参与者开始MC治疗12个月后，对他们进行了半结构式访谈（访谈提纲见附录），每次访谈持续约30-40分钟，并对访谈内容进行录音和转录。随后，研究者运用扎根理论的技巧，特别是持续比较法，对转录文本进行了深入的专题分析，以识别出参与者初始动机、使用体验以及担忧等方面的核心主题。

研究结果主要围绕三个方面展开：

1. 开始使用MC治疗的初始动机

参与者们阐述了多种尝试MC的原因，核心动机可归纳为几点。首先是安全性考量，超过半数的参与者表示希望停止从“街头”购买大麻，转而使用没有潜在污染物（尤其是芬太尼）的产品。一位参与者直言不讳地道出了对非法市场大麻被芬太尼污染的担忧。其次是疼痛管理，部分参与者饱受腿、背、膝盖等部位的慢性疼痛困扰，并将疼痛视为其最初使用（最终滥用）阿片类药物的原因，他们期望MC能提供一种替代的镇痛选择。再者是减少处方药使用，一些参与者希望借助MC来减少或停止使用治疗情绪障碍、疼痛或OUD的处方药，包括MOUD本身。此外，缓解焦虑和促进放松也是重要动机之一，参与者听说大麻有助于缓解焦虑、让人平静，从而对此产生了兴趣。总的来说，参与者寻求MC治疗，既是为了减少非法阿片使用的诱因（如负性情绪、疼痛控制不佳），也是为了规避非法购买大麻所带来的风险。

2. 在OUD康复和疼痛治疗背景下使用MC的体验

经过12个月的MC使用，参与者报告了多方面的积极体验。疼痛减轻是其中最普遍的报告，所有10名参与者都表示MC使用与疼痛水平的降低有关，帮助他们提高了日常活动能力。在情绪调节和心境改善方面，半数参与者提到了积极变化，包括焦虑严重程度减轻、放松感增强、应对压力的能力提高、易怒和抑郁情绪减少，这些都对OUD的康复过程起到了支持作用。睡眠质量和时长的改善也被广泛提及，绝大多数参与者表示MC使他们的睡眠变得更香、更沉。最后，超过半数的参与者认为MC的使用与对阿片类/非法药物的渴求减少有关，MC带来的放松感使他们不那么想去使用其他毒品。这些体验表明，MC可能通过改善潜在的非法阿片使用诱因（如渴求、负性情绪、疼痛、睡眠障碍）来辅助OUD康复。

3. 对MC使用的担忧和意外结果

尽管体验总体积极，参与者们也提出了一些担忧和未预料到的结果。最突出的问题集中在体重和食欲的变化（既有增加也有减少）以及MC产品及相关医疗评估的费用高昂。其他较少被提及的担忧包括口干、头痛、非阿片类物质使用、合法性/职业影响以及偶尔的负面情绪。这些信息对于未来在OUD背景下启动MC治疗时，向患者提供更全面的知情同意具有重要意义。

综上所述，这项定性研究深入揭示了同时患有OUD和慢性疼痛的个体，在开始MC治疗12个月后的动机、体验和关切。研究发现，患者寻求MC主要是为了获得更安全的药物来源、管理疼痛和情绪，并减少对处方药的依赖。长期使用后，他们在疼痛、情绪、睡眠和药物渴求方面普遍报告了积极效果，但同时也对费用和体重变化等问题表示担忧。这项研究为理解MC在OUD和慢性疼痛治疗中可能扮演的角色提供了宝贵的初步见解。它强调了将患者视角纳入临床决策和政策制定的重要性，特别是在OUD治疗中整合减害策略的讨论。然而，由于样本量较小且来自单一地区，研究结论的普适性有待进一步验证。未来需要更大规模、更长周期的研究，特别是采用严谨的纵向设计，来量化MC对OUD康复和疼痛管理的具体影响，并明确其作用机制。随着OUD危机的持续演变，探索能够解决OUD患者面临的广泛生物心理社会损害的辅助治疗方法，显得至关重要。这项研究正是迈向了理解MC在此背景下潜在价值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