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移植治疗Caroli综合征临床预后回顾性分析：单中心20例长期随访研究

　　本研究针对Caroli综合征终末期患者治疗难题，通过回顾性分析20例肝移植病例数据，证实肝移植可显著改善预后（1/3/5年生存率达90%/85%/78.5%），并强调肾功能保护与个体化免疫管理（CNI调整）对长期疗效的关键意义。

　　

在先天性胆管发育异常疾病谱中，Caroli综合征（Caroli syndrome, CS）是一种罕见却极具挑战性的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病。患者不仅面临肝内胆管多发性囊状扩张的解剖学异常，更常合并先天性肝纤维化（congenital hepatic fibrosis, CHF）和不同程度的多囊肾病（polycystic kidney disease），构成复杂的多系统病变。这类患者临床进程凶险，反复发作的胆管炎、进行性门静脉高压、肝硬化失代偿以及潜在的胆管癌变风险，使其生活质量急剧下降，长期生存面临严重威胁。对于已出现终末期肝病并发症的患者而言，肝移植（liver transplantation, LT）被认为是唯一能从根本上治愈的手段。然而，由于该病罕见，全球范围内关于肝移植治疗Caroli综合征的大样本研究稀缺，尤其缺乏来自中国人群的长期随访数据。移植后的生存率如何？会面临哪些特殊并发症？成人患者与儿童患者是否存在差异？这些问题都需要更多临床证据来回答。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由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友谊医院肝脏疾病重症诊疗科的孙丽莹教授团队领衔，在《Orphanet Journal of Rare Diseases》上发表了这项重要的回顾性研究成果。他们系统分析了该中心十年间（2014年4月至2024年5月）接受肝移植的20例Caroli综合征患者的临床资料，随访截止至2025年2月，旨在全面评估肝移植对该病的治疗效果和长期预后，为临床实践提供高级别证据。

本研究主要采用了以下关键技术方法：1) 回顾性队列研究设计，纳入单中心十年内所有经影像学及临床标准确诊并行肝移植的Caroli综合征患者20例；2) 数据收集涵盖人口统计学、实验室检查、术前合并症、手术细节（包括移植物类型、缺血时间、胆道重建方式）、疾病严重程度评分（MELD、PELD、APACHE II等）及术后并发症；3) 按年龄分层（成人>18岁 vs. 儿童≤18岁）进行亚组比较；4) 采用SPSS 25.0进行统计学分析，生存分析采用Kaplan-Meier法。

研究结果揭示了多个重要发现。

General information

在研究中心同期实施的1623例肝移植中，Caroli综合征仅占1.23%（20/1623），凸显其罕见性。患者年龄分布广泛（3-56岁），中位年龄8岁，儿童患者（≤18岁）占75%（15/20），这与该中心作为中国北方主要儿童肝移植转诊中心的地位有关。移植类型上，活体肝移植（LDLT）占65%（13/20），尸体肝移植（DDLT）占35%（7/20），两者术后生存率无显著差异，证明LDLT是DDLT的有效替代方案，尤其在供肝短缺的情况下。

Preoperative major comorbidities

所有患者均存在严重术前合并症。肝硬化（18/20）、门静脉高压（17/20）、脾肿大（17/20）和多囊肾病（16/20）极为常见。值得注意的是，18例患者因失代偿期肝硬化及门静脉高压并发症（如静脉曲张出血、顽固性腹水）移植，另2例儿童患者虽无肝硬化，但因经皮肝穿刺胆道引流（PTCD）及抗生素难以控制的复发性胆管炎而被迫移植。从首次出现严重并发症（如胆管炎或失代偿）到接受移植的中位间隔为12个月。

Intraoperative conditions

手术相关指标显示，中位APACHE II评分为14，预测死亡率平均为26.0%，反映了患者术前较高的疾病危重程度。无患者进行交叉配型或辅助性肝移植。3例患者因门静脉高压相关并发症同时接受了部分脾切除术。胆道重建方式上，5例采用了肝管空肠吻合术，15例采用了胆管-胆管吻合术，术式选择基于术中胆道情况个体化决定。

Early postoperative complications

术后早期并发症包括腹腔出血（3例）和癫痫发作（1例）。1例患者于术后第8天因心力衰竭死亡，住院期间死亡率为5%。急性肾损伤（AKI）发生率达40%（8/20），但成人与儿童间无显著差异。

Long-term postoperative complications and follow-up

长期随访中，慢性肾功能衰竭（6/20, 30%）和急性排斥反应（4/20, 20%）是最突出的问题。慢性肾衰中位发生时间为12.1至46.7个月，与术前已存在的多囊肾病和术后钙调磷酸酶抑制剂（CNI）的肾毒性密切相关。4例患者发生急性排斥，其中3例出现了第二次排斥发作，但均经治疗缓解。共有4例患者（20%）死亡，死因包括心力衰竭（术后8天）、不明原因猝死（6个月）、肺部感染致呼吸衰竭（1年）和不明原因死亡（5.2年）。中位随访时间74.6个月（7-125个月），整个队列的1年、3年和5年生存率分别高达90%、85%和78.5%。

研究的结论与讨论部分深刻阐释了其重要意义。本研究证实，肝移植能显著改善Caroli综合征患者的生存预后，其长期生存率与国际大型数据库（如UNOS/OPTN）的报告以及既往研究（如Habib等人的报道）高度一致，强有力地支持了肝移植作为终末期Caroli综合征的根治性治疗手段。

本研究揭示了两个需要特别关注的管理重点。首先是肾功能保护。高达80%的患者合并多囊肾病，这使得他们在移植后极易发生慢性肾功能衰竭。研究者建议，对于此类患者，应积极考虑减少或替换CNI类药物（例如采用西罗莫司联合霉酚酸酯方案），以减轻肾毒性。对于术前已存在严重肾功能不全或需要肾脏替代治疗（RRT）的患者，优先考虑肝肾联合移植（CLKT）可能是更优策略。本研究中有1例患者即先后接受了肝移植和肾移植。

其次是个体化的免疫抑制管理。尽管本研究急性排斥发生率（20%）与普通肝移植人群相当，且低于其他胆管疾病（如原发性硬化性胆管炎-PSC和原发性胆汁性胆管炎-PBC）的移植后排斥率，但仍有部分患者出现反复排斥。这提示患者的免疫状态可能受到其先天遗传背景（如PKHD1基因突变相关的纤毛功能障碍）、移植前反复胆管炎导致的慢性免疫激活等多种因素影响。因此，基于免疫细胞功能检测的精准免疫抑制策略，对于平衡排斥风险与过度免疫抑制导致的感染/肿瘤风险至关重要。

此外，尽管本研究未观察到胆管癌病例，但文献表明Caroli综合征患者发生胆管癌的风险是普通人群的100倍。因此，对长期存活患者进行定期影像学（如MRI/MRCP）和肿瘤标志物（如CA19-9）筛查至关重要。

最后，本研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如单中心回顾性设计、样本量有限、随访时间尚不足以捕获所有晚期并发症（如胆管癌）等。未来的多中心、大规模前瞻性研究，并整合PKHD1等基因突变分析，将有助于进一步优化患者选择、手术时机和术后管理的个体化方案。

综上所述，这项研究提供了来自中国单一中心的关于肝移植治疗Caroli综合征的最大样本长期随访证据，明确了其良好的远期生存效益，同时深刻揭示了肾功能监护和个体化免疫管理在术后管理中的核心地位，对指导临床实践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