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信念模型视角：美国温室苗圃生产者减少塑料使用的驱动因素与政策启示

《Environmental Development》：Healthy Harvests: Reducing Plastic Use and Associated Water Contaminants in U.S. Greenhouses and Nurseries

　　本研究针对农业塑料污染导致的水体PFAS(全氟烷基物质)污染问题，基于健康信念模型(HBM)框架，通过结构方程模型(SEM)分析美国温室和苗圃生产者的风险认知与行为决策。研究发现环境责任感和感知收益是推动生产者支持减少塑料使用和采纳可持续生产实践的关键因素，为制定针对性干预策略提供了理论依据。

　　

在现代农业生产中，塑料制品如同隐形骨架般支撑着从作物覆盖、灌溉系统到产品包装的全产业链。美国温室和苗圃产业年销售额高达138亿美元，其中绝大多数作物从生命伊始就被安置在塑料容器中。这种被称为"塑料农业"(plasticulture)的生产模式虽然显著提升了作物产量，却暗藏生态危机——农业塑料废弃物(APW)年产生量达180-590万吨，且通常为难以回收的低价值单次使用塑料(SUPs)。更严峻的是，这些塑料在紫外线辐射下会降解为小于5毫米的微塑料(MPs)乃至纳米塑料，并释放出具有生物累积性的全氟烷基物质(PFAS)污染物，通过水体循环进入食物链，对人类健康造成癌症、免疫系统损伤等威胁。

面对这一挑战，美国佐治亚大学研究团队在《Environmental Development》发表创新性研究，首次将健康信念模型(HBM)应用于农业环境行为分析。该研究突破传统环境学视角，将PFAS水体污染视为特殊的"健康威胁"，通过解析生产者的心理决策机制，为制定有效的塑料减量政策提供科学依据。

研究采用横断面调查设计，通过专业在线调研平台Qualtrics对66名美国温室苗圃生产者进行问卷采集。团队基于健康信念模型理论框架开发结构化量表，包含感知易感性(对塑料污染威胁的脆弱性认知)、感知严重性(对污染后果的评估)、感知收益(行为改变带来的好处)、感知障碍(实施困难)、自我效能(执行能力评估)、知识水平(对污染认知程度)和环境责任感(替代原模型的健康导向)七个维度。采用5级李克特量表测量各构念，通过专家评审确保表面效度和内容效度。数据分析采用偏最小二乘结构方程模型(PLS-SEM)技术，利用SmartPLS 3.2.8软件进行模型拟合度检验和假设验证，通过平均方差提取值(AVE)、组合信度(CR)和异质-单质比率(HTMT)等指标确保测量模型的信效度。

研究结果通过结构方程模型分析揭示关键发现：

理论模型验证表明，健康信念模型成功解释支持减少塑料使用行为的68.1%变异度和可持续生产实践的43.5%变异度，模型预测相关性Q2值均达到中等以上水平，证实该理论框架在环境行为研究中的适用性。

驱动因素分析显示，环境责任感(β=0.457, p<0.01)和感知收益(β=0.415, p<0.01)是支持塑料减量行为的最强预测因子。当生产者认识到减少塑料使用能改善水质并带来环境效益时，其采取行动的意愿显著提升。值得注意的是，感知易感性对可持续生产实践呈现负向影响(β=-0.51, p<0.05)，表明过度强调威胁可能引发焦虑反而抑制积极行为。

路径系数比较发现，不同行为类型的驱动机制存在差异。对于政策支持类行为(塑料减量)，环境责任感的影响权重更高；而对于具体实践行为(可持续生产)，感知收益的作用更为突出。这种分化提示干预策略需针对行为类型进行精准设计。

假设检验结果显示，14项研究假设中有5项获得支持，其中感知收益和环境责任感对两类行为均产生显著正向影响，而感知严重性、障碍、自我效能和知识水平等传统认知变量未呈现预期作用，凸显农业环境决策机制的复杂性。

讨论部分深入剖析了理论模型的适用边界。与健康领域传统认知不同，本研究发现威胁感知(易感性和严重性)在环境行为决策中作用有限，而积极框架的收益感知和责任意识更具驱动力。这一发现与TPB(计划行为理论)等经典模型形成互补，为理解"威胁-行为"转化机制提供新视角。政策启示方面，研究建议采取双轨策略：短期通过教育宣传强化塑料减量的环境效益认知，长期培育生产者的环境责任感。具体措施包括建立塑料替代品效益展示平台、将环境责任纳入行业认证体系、设计阶梯式塑料减量激励政策等。

该研究的创新价值在于将健康行为理论成功迁移至环境治理领域，为破解农业面源污染难题提供了心理学解决方案。通过揭示行为背后的认知机制，使政策制定者能从"人心"层面设计干预措施，而非仅依赖技术推广或法规强制。未来研究可拓展至不同农业业态和文化背景，验证模型的普适性，并探索将数字技术应用于行为干预的可行性。这项研究标志着农业环境治理从工程技术导向迈入人本导向的新阶段，为实现塑料农业向可持续农业的转型提供了关键理论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