哺乳动物多样性保护的紧迫性：基于DAMA协议的四步框架研究

《Journal of Mammalogy》：Biodiversity conservation depends on the expansion of taxonomy and systematics research

　　本刊推荐：面对全球哺乳动物26%的物种濒危现状，Ruedas和Gardner基于Brooks等人提出的DAMA协议，构建了包含文档化(Documentation)、评估(Assessment)、监测(Monitoring)和行动(Action)的四步保护框架。研究揭示了物种描述数量与标本收藏量呈反向变化的危机现象，强调分类学专业人才短缺（即"分类学障碍"）与保护地扩张的紧迫性。该研究为协调生物多样性保护与政策制定提供了关键科学依据，发表于《Journal of Mammalogy》2025年特刊。

　　

当我们凝视地球生命图谱时，哺乳动物虽仅占已知物种的0.3%，却扮演着生态系统的核心角色。从维持生态平衡到提供文化经济价值，从科学研究的模式生物到整个栖息地的保护伞物种，它们的存续深刻影响着人类文明。然而现实令人警醒：全球26%的哺乳动物正面临灭绝威胁，与此同时，人类人口密度从1950年的16.7人/平方公里激增至2024年的54.8人/平方公里，这种人口增长与生物多样性流失的剪刀差正在加速生态系统的崩溃。

在《Journal of Mammalogy》最新发表的研究中，波特兰州立大学的Luis A. Ruedas与内布拉斯加大学的Scott L. Gardner提出了一个四步保护框架，该框架创新性地改编自Brooks等人2014年针对寄生虫研究建立的DAMA协议（Documentation, Assessment, Monitoring, Action）。研究通过分析哺乳动物多样性数据库（Mammal Diversity Database）和全球生物多样性信息设施（GBIF）的长期数据，揭示出两个相悖的趋势：新物种发现速率持续增长（年均27种）的同时，博物馆标本收藏量却在过去50年间暴跌91.6%。这种"知与行的背离"凸显了当前保护工作的核心矛盾。

关键研究方法

研究团队采用多源数据整合分析策略，包括：1）基于哺乳动物多样性数据库（MDD）的物种描述趋势分析；2）通过GBIF平台获取的245个自然历史收藏机构的标本入库量化；3）应用线性回归模型验证物种发现速率与标本收藏量的相关性；4）结合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红色名录评估体系进行灭绝风险验证；5）采用生态位模型预测气候变化对物种分布的影响。

文档化：被忽视的基石

物种编目工作远未完成。数据显示，自林奈时代至今，哺乳动物新物种发现曲线仍保持显著线性增长（R²=0.976, P=1.95×10^-9），毫无接近渐近线的迹象。特别值得注意的是，2000-2023年间年均新发现物种数升至36.42±10.93种，2021年更是达到"奇迹之年"的63种。然而与之形成尖锐对比的是，标本收藏量自1967年的104,646件锐减至2021年的8,784件，尤其在2015-2021年间呈现加速下滑趋势（每年减少4,872件）。这种"纸上物种"与"实体标本"的背离，正如Hornaday在1905年预言的那样："现在是收集的时候。稍后成本将大幅增加，而收集者所得将大幅减少。"

评估：多维度的生存诊断

评估阶段需要从系统发育关系、遗传多样性和气候变化脆弱性三个维度展开。以所罗门群岛的蹄蝠属（Hipposideros）研究为例，Lavery等人发现传统分类中的广布种H. diadema和H. dinops实则为平行进化产物，揭示出岛屿特有化进程的复杂性。遗传多样性评估更是种群存续的关键指标，Kardos等人研究表明，遗传多样性高的种群对环境变化的适应能力显著增强。而Quintero和Wiens的气候适应性研究则给出更严峻的预警：物种需要以超过历史均值10,000倍的速率演化才能适应2100年的气候场景。

监测：时间维度上的生态快照

长期监测数据能够揭示人为干扰的深层影响。秘鲁哺乳动物调查显示，物种检出数量与调查时长呈显著负相关（R=-0.90），证明短期调查会严重低估真实多样性。而2014-2016年海洋热浪导致海雀（Uria aalge）种群52-78%的死亡事件，以及同期北太平洋座头鲸（Megaptera novaeangliae）20%的衰退，都通过食物链级联效应凸显生态系统监测的重要性。现代技术如相机陷阱虽能非侵入性收集数据，但无法获取病原体流行率等关键健康指标，这正是标本收藏不可替代的价值所在。

行动：从知识到政策的跨越

行动阶段直面"分类学障碍"这一核心难题。数据显示，美国哺乳动物学家学会会员数（作为分类专家代理指标）与已描述物种数呈显著负相关（R²=0.667），且物种描述论文的作者数从1758-1958年间的1.045±0.207人跃升至近年来的多人合作模式（P=1.07×10^-83），暗示专家稀缺导致的"合作必要性"。保护地建设方面，研究支持"30×30"目标（2030年前保护30%陆地和海洋），但强调需优先关注占陆地面积5.3%却承载31%特有植物的岛屿生态系统。Wallacea、马达加斯加和印度洋岛屿的保护覆盖率不足8%，亟需优先干预。

结论与展望

该研究突破了"假设驱动研究"的教条束缚，论证了基于地理调查的生物多样性编目工作的基础性价值。正如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指出的政治学作为"主宰科学"的地位，哺乳动物保护的成功最终依赖于科学认知向政策行动的转化。DAMA协议的四步框架通过标本收藏（Documentation）建立生物资源本底，通过系统评估（Assessment）揭示生态关系，通过长期监测（Monitoring）追踪动态变化，最终通过综合行动（Action）将科学认知转化为保护实效。这种"从标本柜到议会厅"的全链条保护策略，为遏制第六次大灭绝提供了切实可行的科学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