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述：与自然接触和青年福祉：来自自然和城市背景的见解

《Current Opinion in Psychology》：Contact with Nature and Youth Well-Being: Insights from Natural and Urban Contexts

　　本综述深入探讨了自然联结（Nature Connectedness）对青年心理社会福祉的多维益处，强调通过参与式行动研究（PAR）等方法，将个体体验转化为集体责任，从而在自然沉浸与城市绿色空间干预中，有效促进青年的生态公民意识、社区归属感及可持续行为。

　　

引言

在当今生态危机、城市密度和高科技数字生活交织的背景下，与自然重新建立联结变得尤为重要，尤其是对年轻一代而言，他们的发展轨迹深受其环境和归属感体验的影响。自然联结是一个多维概念，涉及与自然世界的情感、认知和体验联系，日益被认为是影响青少年和年轻人心理健康、情绪调节、社会凝聚力及亲环境行为的关键因素。近期观点甚至将其与自主性和人际关系并列为普通人群的基本心理需求。满足这一需求能促进心理幸福感和社会动机，而其受阻则可能导致情感疏离。

这些动态在青年发展中尤为相关。青春期常常伴随着自然联结感的减弱，因为年轻人在此发展阶段与自然环境的互动趋于减少。然而，在青春期早期，基于自然的体验可以培养情绪调节能力和惊奇感；而在后期，如青年期，它们往往成为基于价值的承诺和公民参与的基础。对于儿童和年轻人，自然联结能促进生态行动、公民参与和包容性归属感。

然而，强化这种联结需要的不仅仅是被动观察，而是主动参与。近期采用人类生态学视角的研究也强调了通过集体和基于地方的体验来参与自然的重要性。在这方面，参与式行动研究（PAR）成为一种前景广阔的方法，它是一种协作和民主的研究方法论，积极引导年轻人和社区成员探索他们与自然的关系，在本地环境中培养批判性意识和变革性行动。

与自然环境的接触：沉浸式与恢复性体验

大量研究表明，直接接触自然环境对年轻人的心理和社会福祉具有显著益处。沉浸于自然不仅与压力减轻相关，还能改善情绪、增强注意力，并促进对周围世界更深层次的联结感。这类体验超越了单纯的暴露，激活了多感官参与，并促进了恢复性过程，从而支持心理平衡和情绪韧性。

结构化干预措施，如冒险疗法和森林沉浸项目，已被证明能有效减轻心理症状并促进福祉，特别是在年轻癌症患者、物质使用障碍患者以及应对创伤的家庭等临床环境中。这些干预措施通常结合体育活动、合作任务和反思实践，创造了一个环境，使自然既作为治疗媒介，也作为社会促进者。

在临床环境之外，这些方法已扩展到学校和大学生群体，显示出对改善情绪调节、自尊、自主性和人际交往技能的积极效果。在自然环境中体验敬畏和惊奇已被确定为减轻压力和提升生活满意度的关键因素。这种由广阔、复杂或美丽的自然场景引发的情感反应，与年轻人亲社会性、环境管理意识和意义建构的增加有关。对于处于发展过渡期的青少年，敬畏可以成为个人成长和公民动机的催化剂。

一项近期研究探讨了森林浴（在森林环境中的引导式沉浸）对改善青少年心理福祉的有效性。通过收敛性混合方法设计，结果显示其在多个层面产生了积极影响。该项目根据青年参与式行动研究（YPAR）方法进行，该方法将年轻人作为共同研究者积极参与到研究过程的所有阶段，重视他们的主观体验。这种参与式方法在促进赋权、批判性意识和韧性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为情感表达和反思与环境的关系提供了一个安全空间。

另一项研究使用影像发声（Photovoice）方法探索青少年学生在自然体育活动（NBPA）中的体验，强调了即使在课外时间接触自然环境，也能促进身心健康，加强同伴关系，以及提升推广类似体验的集体动机。同样，参与式方法论是激发主体能动性和青年领导力的工具。

重要的是，这些沉浸式和恢复性体验表明，当年轻人不仅仅是活动的接受者，而且是塑造活动和反思其意义的积极主体时，自然接触的益处会被最大化。这样，自然就不仅仅是一个恢复性的背景，它更成为一个关系性的、参与性的空间，融合了个人成长、社会联系和生态责任。

与城市环境中的自然接触：再生、公民意识与地方联结

与此同时，许多研究也强调了即使在经常被忽视或退化的城市环境中，与自然接触也具有重要价值，可作为激活积极公民意识、归属感以及社会和环境再生过程的契机。日益加剧的城市化和数字技术的密集使用导致了所谓的“体验灭绝”，指的是与自然直接接触的逐渐丧失，尤其是在青少年中。这种脱节伴随着社区意识和公民参与的减少。

为了应对这一现象，越来越多的研究探索了城市绿色空间作为参与和转变场所的作用。例如，英国的一项研究采用生活实验室（Living Lab）方法，让高中生参与照料一个大型城市公园。通过使用自然数据探测工具包（Nature Data Probe Toolkit），参与者增强了生态意识，提高了观察技能，并建立了与自然环境的更强联结感，同时在管理绿色空间中发挥了积极作用。

类似地，在中国，一个与青年共同设计的城市绿化项目将未充分利用的城市区域转变为绿色公共空间，增强了他们的地方依恋感和环境责任感。芬兰的艺术、社区与环境（ACE）项目让青年参与以自然城市景观为重点的集体创作过程，通过艺术强化了生态和文化认同。在此背景下，自然既成为艺术探究的主题，也成为公民表达的媒介。

其他研究表明，参与式实践可以培养对地方更深层次的联结，并鼓励对环境的集体管理。例如，在城市环境中，基于地方的叙事（place-based storytelling）已被证明能加强社区认同，并激发对当地公共空间的协作关怀。此外，保护区的社区治理倡议也被发现能增强年轻人的归属感、环境认同以及保护和管理当地自然资源的动机。对有意义的地方的决策积极参与，能培养集体能动感和社会凝聚力。

除了这些参与式实践，城市地区的各种自然干预措施也显示出对福祉的积极影响，尤其是在年轻人参与设计和实施时。例如，在自然城市环境中的冒险游戏被提出作为对抗儿童焦虑的保护因素，通过接触可控风险来增强应对技巧和自信心。

近期研究还探讨了生态危机对年轻一代的心理影响。研究强调了日益增长的生态焦虑（eco-anxiety）、生态悲伤（ecological grief）和生态内疚感（eco-guilt），尤其是在青少年中，而通过有意义的环境参与可以缓解这些情绪。当城市绿色空间由青年共同管理或共同设计时，它们不仅可以作为恢复场所，还可以作为生态修复的象征性场地，增强青年的效能感和目标感。

结论

本综述强调了自然接触对青年的多维益处，不仅体现在个体心理福祉层面，更作为一种关系和集体资源，加强了社会联系、社区归属感和共享的生态责任感，这一点在自然和城市环境中都明确体现。

重要的是，自然环境的沉浸式体验和城市绿色空间的日常情境体验应被视为培养青少年自然联结的互补途径，而非替代方案。前者为情绪恢复、惊奇感和身份形成提供了密集的机会，而后者则提供了重复、易得且嵌入社会的接触，将自然融入日常生活。

元分析证据支持自然联结与实现幸福感（eudaimonic well-being）之间的正相关关系，尤其是当年轻人以培养身份认同、目标感和社会联系的方式与自然互动时。当干预措施中嵌入参与式方法时，这些效应更强，能促进青年的主体能动性和公民身份认同。

现有文献清楚地表明，自然环境的沉浸式体验有助于减轻压力、增强情绪调节能力和提高生活满意度。当基于自然的干预措施通过参与式方法（如YPAR和影像发声）进行设计和实施时，这些益处变得更加显著。在这些案例中，年轻人不仅仅是护理或教育的接受者，更是塑造他们与自然世界和社会环境关系的积极主体。参与本身既成为过程，也成为结果，它是将个体收益转化为集体收益的关键机制，促进赋权、批判性意识和情感表达。

虽然当前许多关于自然与福祉的研究集中于自然环境，但本综述也强调了城市绿色空间作为青年参与变革场地的潜力。在城市环境中——由于数字饱和和环境退化，青少年与自然的联系日益减弱——共同设计的绿化项目、基于艺术的干预措施以及公共空间的参与式治理，为年轻人提供了有意义的机会来重新连接他们的社区，并培养生态和公民责任感。

这些干预措施超越了环境教育：它们创造了归属、创造和社区重新想象的空间。特别是，基于地方的叙事和参与式城市设计似乎能加强地方认同，并促进与自然和社区的持续互动。在城市环境中，这些过程不仅重新连接了青年与绿色空间，还刺激了社区再生，强化了地方认同，并创造了代际和文化间交流的机会。此类参与式转变将城市自然定位为共享的社会资源，其中福祉既是个体的，也是集体的成就。

参与式方法代表了连接个体体验与集体责任的核心桥梁，通过自然接触促进青年福祉。同时，本综述也邀请人们对自然和社区联结相关的风险与张力进行批判性反思。虽然自然可以作为一种庇护所，但它也可能引发痛苦，特别是在气候危机和长期环境威胁的情感负担背景下。然而，所回顾的研究表明，与自然的参与式和集体式互动形式可以帮助年轻人处理这些情绪，将焦虑转化为能动性，将疏离转化为承诺。

总之，这项工作强调需要超越将自然与社区、或个人福祉与集体行动分离开的二元论。基于自然的干预措施，特别是那些基于参与原则的干预，可以培养新的青年参与形式，这些形式同时是情感的、关系的和政治的。

未来的研究应进一步探索这些过程如何在不同的生命阶段和文化背景下展开，以及如何扩展或调整它们以支持对当今时代生态和社会挑战的包容性、社区驱动的响应。最终，重新连接青年与自然，无论是在森林中还是在城市里，都为加强社区联系、培养生态公民意识和促进青年福祉——在其个体、关系和集体维度上——提供了一条强有力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