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使用障碍康复领域中支持同伴支持工作者的组织实践质性分析：基于组织支持理论的视角

《The Journal of Behavioral Health Services & Research》：A Qualitative Analysis of Organizational Practices to Support Peer Support Workers in The Substance Use Disorder Recovery Field

　　为解决物质使用障碍(SUD)康复领域中同伴支持工作者(PSWs)的组织支持需求，研究人员开展了主题为“支持PSWs的组织实践”的质性研究。研究发现，组织可通过营造重视PSW价值的职场氛围、优化人力资源政策、提供专业督导与培训以及确保资金可持续性来提升PSWs的组织支持感(POS)，对优化SUD危机应对策略具有重要意义。

　　

在美国，物质使用障碍（Substance Use Disorder, SUD）持续构成严峻的公共卫生威胁。数据显示，约17%的12岁及以上美国人符合SUD诊断标准，而药物过量致死人数在2023年达到了惊人的10.5万例，这主要归因于持续演变的阿片类药物危机。目前，这场危机已进入以多种物质（特别是合成阿片类药物如芬太尼与兴奋剂混合使用）为特征的“第四波”，带来了更复杂的挑战和更高的致命过量风险。在此背景下，有效应对SUD危机显得尤为紧迫。

在这一充满挑战的领域中，同伴支持工作者（Peer Support Workers, PSWs）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PSWs是拥有SUD或精神疾病康复亲身经历的个人，他们利用自身的“经验性专业知识”（expertise-by-experience）为其他处于康复过程中的人提供专业支持。他们的工作包括培养康复希望、提供富有同情心的照护、为客户辩护、分享个人康复故事、建立持久信任关系，以及修复SUD患者与常带有污名化态度的医疗系统之间的裂痕。研究表明，PSWs能有效改善SUD相关的个体结局（如减少复发、提高治疗满意度）。然而，尽管美国物质滥用与精神健康服务管理局（Substance Abuse and Mental Health Services Administration, SAMHSA）已制定了PSW国家认证模型并发布了将其整合到成瘾医学环境的指南，但针对在SUD康复领域工作的PSWs的组织支持研究仍相对有限。尤其与精神健康治疗领域相比，SUD领域的PSWs角色存在差异（如更侧重于服务链接、治疗启动和情感支持），且面临独特的挑战（如SUD相关污名、应对多种康复途径、经历同伴过量用药带来的创伤暴露），这使得专门针对SUD康复领域PSWs的组织支持研究至关重要。

组织支持理论（Organizational Support Theory）指出，感知组织支持（Perceived Organizational Support, POS），即员工对其组织重视其贡献和关心其福祉的程度的看法，是预测工作相关结果的关键因素。更高的POS与更高的工作自我效能感、工作满意度、更好的工作与生活平衡感知、更低的压力与倦怠以及更高的员工幸福感相关。虽然SAMHSA的指南基于主要在精神健康领域的研究，为支持PSWs提供了框架（涉及职场氛围、人力资源政策与实践、培训与督导、可持续性），但这些建议在SUD康复这一特定背景下的适用性和具体化程度如何，尚需通过倾听PSWs自身的声音来验证。因此，本研究旨在通过质性方法，聚焦于在SUD康复领域工作的PSWs的视角，探讨哪些组织政策和程序能够培养他们的POS，以填补现有知识的空白，并为制定更精准、有效的组织支持策略提供依据。

为了深入探究SUD康复领域同伴支持工作者（PSWs）的组织支持需求，研究人员开展了一项严谨的质性研究。研究主要采用了以下几个关键技术方法：首先，研究团队在美国南卡罗来纳州通过便利抽样招募了25名活跃在SUD康复领域的持证PSWs作为参与者。其次，研究通过半结构化个体访谈收集数据，核心问题包括“您的雇主/组织如何支持您的工作？”和“您的组织如何能更好地支持您？”。访谈通过安全视频平台进行，平均时长59.4分钟，并被逐字转录。第三，在数据分析阶段，研究采用了团队合作的快速质性分析方法（Rapid Qualitative Analysis）。该方法包括创建访谈回答摘要模板，由六名经过培训的分析师（均为心理学博士生）分别对转录稿进行编码并提取关键信息和引文至摘要模板，随后将摘要内容整合到编码矩阵中，团队共同审议提取的数据以识别实质性主题，并将最终主题与SAMHSA的PSW整合指南进行比对。为确保研究的严谨性和准确性，研究还聘请了一位现任PSW作为有偿顾问，对研究材料进行审核并对分析结果进行成员核对。

职场氛围

PSWs认为，支持性的职场氛围核心在于组织是否将他们视为拥有知识和生活经验的、受尊重的团队成员。当他们的“经验性专业知识”受到重视，并且在与拥有更高学历的同事讨论时拥有平等发言权时，他们会感到被支持。一位参与者表示：“即使我没有高学历，我的经验和知识也受到重视和尊重。” 这体现了POS中感知尊重和价值的维度。然而，许多PSWs指出，非PSW同事，尤其是领导层，对PSW的角色和价值理解不足。因此，他们强烈建议组织应采取措施促进对PSW角色和责任的理解，包括为所有员工（从领导层到一线同事）提供关于PSW价值和具体工作的持续培训，并挑战与SUD和康复过程相关的潜在偏见。这扩展了SAMHSA的建议，强调了组织高层理解PSW价值的重要性。

人力资源政策与实践

在人力资源实践方面，PSWs强调了几个关键点。首先，他们呼吁雇佣更多的PSWs以避免工作过载和职业孤立感。拥有足够的PSW同事不仅能分担工作量，还能在PSW需要休假时确保服务的连续性。其次，提供维持生活的工资（living wage）、良好的保险、员工援助计划（EAP）、可负担的治疗机会以及带薪休假被PSWs视为至关重要的支持，这直接传达了组织对其工作的重视。一位参与者对比低薪招聘广告后感慨道：“我不知道有人怎么能仅靠那份工资生存。” 此外，PSWs特别指出可及的心理健康支持（如更多心理健康日、组织内咨询或匿名支持热线）的重要性，这源于他们自身康复管理以及工作中经常接触创伤性事件的双重需求。再者，PSWs重视在角色和职责上的灵活性和自主权，例如被允许利用自身优势发起新项目。但同时，他们反感被指派过多的行政或琐碎任务（如文书工作），这让他们感觉自身价值被贬低。因此，清晰且允许灵活性和PSW参与制定的职位描述至关重要。最后，PSWs表达了对于职业发展路径和向上流动机会的渴望，这不仅关乎薪酬提升，也关乎获得更高级别的职责。

培训与督导

关于培训与督导，PSWs非常看重组织鼓励、识别、提供甚至报销相关培训机会的做法。覆盖培训费用并支付参与培训的时间被视作重要的支持形式。在督导方面，PSWs认为高质量的督导空间对于获得支持和防止过度工作至关重要。然而，一个突出的发现是，PSWs强烈渴望由拥有生活经验的“资深PSW”而非临床心理健康提供者进行督导。参与者指出，PSW的工作在角色、保密限制、工作与生活界限以及自我披露期望方面与临床工作存在根本差异，由PSW提供的督导能更好地理解这些独特挑战并提供针对性指导。这强化了SAMHSA关于“理想情况下”由PSW督导PSW的建议，并暗示对于SUD领域的PSW，这种同辈督导可能比在精神健康领域更为关键。

可持续性与资金

在可持续性与资金方面，PSWs的讨论集中在对更多资金的需求上。他们指出，资金紧张限制了组织支付合理工资、雇佣足够数量的PSWs以及实施由PSW主导的高影响力项目的能力。参与者直言不讳地表示需要“更多资金”，并强调资金应不仅用于提高PSW的薪酬，还应投入到PSW领导的计划和项目中，以确保其角色的可持续性和影响力。这呼应并扩展了SAMHSA关于寻找可持续资金以确保PSW服务连续性的建议。

本研究结论部分对研究发现进行了综合阐述，并讨论了其重要意义。研究发现，SUD康复领域的PSWs认为组织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提升其感知组织支持（POS），这些发现与组织支持理论以及SAMHSA的整合指南高度一致，但在某些方面有所深化和扩展。讨论强调了在职场氛围中，让PSWs感到被当作拥有宝贵生活经验的平等团队成员至关重要，而实现这一点需要在整个组织内，包括领导层，开展持续、深入的教育以消除对PSW角色的误解和偏见。在人力资源实践方面，研究强调了支付维持生活的工资、提供充足的心理健康支持、确保合理的工作量（通过雇佣足够数量的PSWs）以及设计清晰且灵活的职位描述的重要性。特别指出，PSW的心理健康支持需求因其工作性质而尤为突出。在培训与督导方面，讨论重申了由有PSW经验者提供督导的极端重要性，并建议在无法实现内部同辈督导时寻求外部资源。同时，组织主动识别和推荐培训机会也能有效支持PSWs。关于可持续性，研究强调了增加资金投入的必要性，不仅用于提高PSW个人薪酬，也用于支持PSW主导的倡议和项目，以充分发挥其潜力。

该研究具有重要的实践启示。对于行为健康服务领域而言，面对持续的阿片类药物危机这一紧迫的公共卫生挑战，支持PSWs至关重要。组织应采取具体步骤，包括争取资金以确保支付公平工资、制定针对性政策以体现对PSW独特价值的重视、并通过切实行动支持PSW主导项目的可持续性。本研究的局限性包括使用便利样本可能带来的偏差，以及参与者工作背景的异质性。未来研究可定量检验POS在SUD领域PSWs中的预测因素和结果，并重点关注那些PSWs感知支持度极高的组织的实践。总之，这项研究通过质性方法揭示了组织支持理论在SUD康复领域PSWs中的具体表现，为组织如何有效支持和留住这一关键劳动力提供了基于证据的指导，从而为更有效地应对SUD危机贡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