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职业倦怠到心理成长：医护人员心理韧性与积极压力信念的链式中介作用

《BMC Psychology》：From burnout to growth: how job burnout links to posttraumatic growth in healthcare workers

　　本研究针对医护人员长期面临创伤性事件导致的心理危机问题，通过横断面调查1375名中国医护人员，揭示了职业倦怠(Job burnout)通过心理韧性(Psychological resilience)和积极压力信念(Positive stress beliefs)的链式中介作用影响创伤后成长(PTG)的心理机制。研究发现职业倦怠不仅直接负向预测PTG，还通过削弱心理资源和认知评价间接阻碍心理成长，为医疗机构制定心理干预策略提供了重要理论依据。

　　

在新冠疫情、地震等突发公共卫生事件频发的时代，医护人员始终冲锋在医疗救援第一线，他们不仅要应对高强度的工作压力，还要直面生死考验和医患冲突。这种持续性的创伤暴露使得医护人员群体成为心理危机的重灾区。研究表明，中国医护人员职业倦怠发生率高达66.5%-87.8%，抑郁、焦虑等心理问题显著高于普通人群。然而令人深思的是，在同样的高压环境下，部分医护人员却能够实现创伤后成长(Posttraumatic Growth, PTG)，即在逆境中获得个人力量、人际关系和精神层面的积极转变。

为探究这一现象背后的心理机制，曲阜师范大学心理学院吕淼课题组在《BMC Psychology》发表了最新研究成果。研究团队基于工作需求-资源(Job Demands-Resources, JD-R)模型，首次揭示了职业倦怠影响医护人员创伤后成长的双路径中介机制。这项大规模横断面研究覆盖两个中国城市的1375名医护人员，采用 Maslach 职业倦怠量表(MBI-GS)、创伤后成长量表(PTGI)、心理韧性量表和积极压力信念量表进行系统评估。

研究的关键发现令人振奋：职业倦怠不仅直接负向预测创伤后成长，还通过心理韧性下降和积极压力信念减弱两条中介路径间接阻碍心理成长。更值得注意的是，心理韧性和积极压力信念形成了显著的链式中介效应——职业倦怠首先削弱医护人员的心理韧性，进而影响其将压力视为成长机遇的认知评价，最终阻碍创伤后成长的发生。这一发现为理解逆境中心理成长的产生机制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

研究方法上，研究团队采用严谨的心理学测量工具和统计分析方法。通过蒙特卡洛功效分析确保样本量充足，使用Harman单因素检验排除共同方法偏差。数据分析采用SPSS 27.0进行相关分析和回归分析，并通过PROCESS Model 6的Bootstrap法检验中介效应，重复抽样5000次以确保结果的稳定性。

研究结果部分呈现了丰富的数据发现：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分析结果显示，医护人员职业倦怠平均得分为2.33±0.75，心理韧性为3.17±0.62，积极压力信念为2.76±0.59，创伤后成长总体水平为3.28±0.79。相关性分析发现职业倦怠与心理韧性(r=-0.609, p<0.001)、积极压力信念(r=-0.346, p<0.001)和创伤后成长(r=-0.452, p<0.001)均呈显著负相关，而心理韧性和积极压力信念则与创伤后成长呈显著正相关。

链式中介模型检验结果验证了所有研究假设。职业倦怠对创伤后成长的总效应为-0.460，直接效应为-0.204，表明存在部分中介效应。三条间接路径均达到显著水平：通过心理韧性的单独中介效应为-0.194，通过积极压力信念的单独中介效应为-0.037，通过两者链式中介的效应为-0.025。这一结果证实了心理资源损耗和认知评价改变在职业倦怠影响创伤后成长中的重要作用。

替代模型检验进一步增强了研究结论的稳健性。研究团队比较了四种可能的替代解释模型，包括交换中介变量顺序、互换自变量与因变量、将积极压力信念作为调节变量等。结果发现，假设模型的拟合优度和理论解释力均优于其他替代模型，支持了心理韧性在先、积极压力信念在后的中介变量顺序。

讨论部分深入剖析了研究发现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从理论层面看，本研究将工作需求-资源模型拓展到创伤后成长领域，揭示了职业倦怠通过消耗心理资源和扭曲认知评价双重机制阻碍心理成长的过程。特别值得关注的是，研究发现了创伤后成长的五个维度——生命欣赏(AL)、个人力量(PS)、新的可能(NP)、人际联系(RO)和灵性改变(SC)都受到职业倦怠的负面影响，其中个人力量维度受影响最大(r=-0.501)。

实践启示方面，研究指出需要建立医疗机构-家庭-社会三位一体的支持体系。具体措施包括开展心理韧性训练项目、实施认知行为疗法(CBT)帮助医护人员重构压力信念、提供充足的物质和后勤保障等。这些干预措施有助于缓解职业倦怠，促进医护人员在创伤环境中的心理成长。

研究的局限性也为未来研究方向提供了启示。横断面设计无法确定变量间的因果关系，未来需要采用纵向追踪或实验干预设计。此外，缺乏行为指标和生理指标使得研究结论的客观性受到限制，后续研究可结合脑影像、激素水平等多维度数据。社会支持、人格特质等调节变量的纳入也将丰富模型解释力。

这项研究的重要价值在于突破了传统创伤心理学的困境视角，从积极心理学角度揭示了医护人员在逆境中实现心理成长的机制。研究结果不仅为医疗机构制定心理健康干预方案提供了实证依据，也为构建韧性医疗组织、提升医疗卫生系统应急能力提供了理论支持。在公共卫生危机常态化的今天，这项研究提醒我们：关注医护人员心理健康不仅是对个体的人文关怀，更是维护公共卫生安全的重要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