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化；缓和

《Neurology》：Softening

　　医生救治脑出血患者后回家，面对婴儿啼哭与工作警报的交替，经历生死与亲情的双重考验，最终在育儿中寻得平静。

　　

终于，我回家了。我的小女儿安静地躺在我的怀里，她那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脸颊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无牙的微笑，而我则把她那柔软、带着小酒窝的手握在手中。我靠回椅子上，她的嘴唇轻轻贴在我的胸口。在这一刻的宁静中，我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

就在几个小时前，我还站在急诊室里，拼命地寻找那位遭受蛛网膜下腔出血的病人的生命迹象。在请求急救团队暂停给她使用的镇静剂后，我往她的眼睛里滴入生理盐水，然后用笔灯照她的紫色指甲床，希望能得到任何生命的迹象。我握着她冰冷、无力的手，看着生理盐水从她的脸颊流下——同时想象着她曾经是什么样的人。在帘子后面，她十几岁的孩子们痛苦的哭泣声打破了病房里的寂静；就在一小时前，她还正在跑步机上跑步。我的手机不停地响着，又有新的会诊请求。您好，我是神经科的劳伦，我再次说道。婴儿监护器的通知灯亮了起来：在您女儿的婴儿床里检测到动静。我的闹钟因为被多次关闭而再次响起：开始吸奶。我的乳房胀痛难忍，开始渗出乳汁。“中风警报，R2，中风警报，R2”——对讲机急切地呼唤我去另一个地方。

现在在家里，我们听着每晚固定的音乐清单，那些富有想象力的轻柔旋律充满了整个房间。急诊室里的嘈杂声和警报声渐渐远去。我轻轻摇晃着女儿的身体，吸入她额头散发出的甜美香气，就像一只保护雏鸟的母鹰一样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我的后背有些酸痛，平时坚持的瑜伽练习也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有这一刻才是最重要的。我们渐渐入睡，直到几个小时后突然被惊醒，我害怕自己不小心把她摔倒了——正如儿科医生总是提醒我的那样。我抱着她温暖、放松的身体走向婴儿床，用弯曲的背部将她放下，而不是伸直手臂——这是我为了减轻分离时的不适而掌握的一项技巧。离开她的时候，我心里充满了不舍，然后我走到床边，躺在我丈夫身边，他肯定也因为一整天的照顾而疲惫不堪。

一个小时后，她的哭声再次将我唤醒。我走到她的床边，把她抱起来，让她靠在我的脖子和肩膀之间。妈妈在这里，我轻声说道，然后深吸一口气，闻着她身上的香味，让她停止了哭泣。我们重新开始轻柔地摇晃着她。在这个充满温情的怀抱中，我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

然而，这样的循环很快又开始了。这一次，将我从睡梦中惊醒的，不是她的哭声，而是我的传呼机的警报声。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厨房桌子前，打开电子病历，查看昨天急诊值班时记录的病人名单——一共二十五个名字。在那位蛛网膜下腔出血的病人旁边，有一个字映入眼帘：已死亡。急诊室里那些刺耳的声音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想起了她的孩子们，他们那无法安慰的哭泣声。我想象着他们那个可怕的夜晚：尽管他们身处正确的医疗环境中，却还是无法挽回她生命的流逝。我想知道，在他们和她道别时，是否也像我曾经在母亲临终时那样紧紧抱着她一样。我用手捂住了自己湿润的脸。

接着，婴儿监护器发出了轻柔的提示音。我抬起头，看到女儿的身影出现在黑白屏幕上。她圆润的脸庞还带着产前超声检查时的样子，看起来既充满生机又显得十分安详。她的下唇微微张开，开始吸吮空气。我看着她的肚子有规律地起伏，那是我夜晚生活中最珍贵的节奏。我的心情再次变得柔软起来。我是她的母亲，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