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老年人的宜居城市与抑郁症状——来自中国健康与退休纵向研究（CHARLS）的证据

《Social Science & Medicine》：Livable city and depressive symptoms among older adults in China——Evidence from the 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tudies (CHARLS)

　　城市宜居性与老年人抑郁症状关联性研究，基于CHARLS数据与城市统计年鉴，采用多水平线性回归分析五个维度（生态、住房、社会经济、健康服务、社区生活）对抑郁症状的影响。结果显示住房质量与社区生活显著降低抑郁风险，并调节性别、教育及自评健康的影响，生态环境无显著关联。政策建议聚焦无障碍住房改造、社区数字化与多代互动机制。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速和中国人口老龄化趋势的加剧，老年人群中抑郁症的高发率凸显了构建宜居城市以满足其特殊需求的紧迫性。本研究探讨了城市层面的宜居性与老年人抑郁症状之间的关系，利用了2018年中国健康与退休追踪调查（CHARLS）的数据，结合了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和Google Earth Engine的相关指标。通过多层线性回归模型，评估了五个宜居性领域：生态环境、住房质量、社会经济、健康服务以及社区生活。研究结果表明，在单变量分析中，较高的住房质量、较强的社会经济条件、较好的健康服务和更加活跃的社区生活均与较低的抑郁症状水平相关。然而，当所有领域同时纳入分析时，只有住房质量和社区生活保持了显著性。这两个领域还调节了自评健康、性别和教育水平对抑郁的影响，结果显示，在健康状况良好和受教育程度较高的人群中，这种调节效应更为明显。增强的社区生活进一步减少了不同人口群体之间的差异。相比之下，生态环境并未显示出显著关联。这些发现强调了在城市宜居性建设中采用领域特定方法的重要性，整合物理和社交环境因素，以提升老年人的福祉和参与度。

老年人抑郁症的高发不仅影响其生活质量，还可能对社会整体造成负面影响。世界卫生组织（WHO）指出，全球约有3.8%的人口患有抑郁症，而在60岁及以上人群中，这一比例上升至5.7%。抑郁症作为一种常见的心理障碍，通常表现为持续的低落情绪、兴趣丧失以及日常活动中的愉悦感降低。在中国，老年人抑郁症的患病率达到了25.6%，仅次于阿尔茨海默病，成为第二大常见的心理障碍。这种状况不仅增加了残疾、自杀和社会不稳定的风险，其治疗还给医疗系统和家庭带来沉重负担。

中国自20世纪90年代末以来经历了快速的人口老龄化。2020年，中国60岁及以上的人口约有2.6亿，占总人口的18.7%。与此同时，中国在过去四十年中也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城市化。城市人口比例从1980年的19.4%上升至2021年的64.7%。虽然城市化带来了经济增长、基础设施改善以及医疗服务和就业机会的扩展，但快速且无计划的城市化也引入了一系列对健康有害的环境问题。这些问题包括建设环境限制了绿色空间的获取、噪声和空气污染、道路交通事故、住房质量差以及卫生条件不足；以及社会环境中的社会网络中断、社会排斥，以及感知和实际的犯罪和社会不平等。长期以来，人们普遍认为居住在城市中会对身体健康产生负面影响，但近年来的研究表明，城市生活也可能对心理健康产生不利影响。

人口老龄化与城市化的交汇既是中国的一项成就，也是一项挑战。寿命延长反映了公共卫生和生活标准的提升，但同时也对城市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即能够满足老龄化人群的多样化需求。作为经济、社会和文化活动的中心，城市在塑造老年人福祉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世界卫生组织在《全球适老城市指南》中强调，城市应优先考虑居民，尤其是老年人的福祉、健康、参与和安全，以帮助他们继续积极地参与城市生活。适老城市的概念突出了将城市空间转化为适合老年人居住的环境，这是一种必要且合乎逻辑的响应，既促进老年人的福祉和贡献，又保障城市的持续繁荣。在此基础上，宜居城市的概念超越了物理基础设施和服务提供，涵盖了更广泛的社会和心理维度，以增强老年人的福祉。宜居性不仅强调了可达性和功能性，还强调了包容性、归属感和日常生活中的一种目标感。

在中国快速老龄化和城市化的背景下，本研究考察了宜居城市特征与老年人抑郁症状之间的关系，突出了城市宜居性在促进心理健康和健康老龄化中的作用。研究采用了CHARLS数据，该数据集涵盖了中国45岁及以上居民的广泛个人和家庭信息，为科学研究提供了重要支持。CHARLS项目于2011年至2012年启动了首次全国基线调查，随后在2013年进行了后续调查。通过多层线性回归模型，研究人员评估了五个宜居性领域：生态环境、住房质量、社会经济、健康服务以及社区生活。研究发现，除了生态环境外，其他四个领域在单变量分析中均显示出与抑郁症状的显著负相关，表明较高的城市宜居性可能有助于缓解老年人的抑郁症状。

绿色空间通常被视为提升居民生活质量的重要因素，尤其是在城市环境中。研究表明，绿色空间的增加可以有效改善心理健康，减少压力和焦虑，同时促进身体活动。然而，随着城市化的发展，许多城市的绿色空间被压缩，导致老年人缺乏接触自然的机会。这不仅影响了他们的身体活动水平，还可能加剧心理问题。因此，城市规划中应重视绿色空间的保护和扩展，以促进老年人的心理健康。

住房质量是影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重要因素之一。研究发现，较高的住房质量与较低的抑郁症状水平相关。这可能与住房的舒适性、安全性以及便利性有关。例如，无障碍设计、水电供应和数字连接等措施可以显著提升老年人的生活质量。此外，住房质量还与老年人的社交活动和社区参与有关，良好的居住环境有助于建立稳定的人际关系，增强归属感。

社会经济条件对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同样显著。研究发现，较强的社会经济条件与较低的抑郁症状水平相关。这可能与经济保障、社会支持和医疗资源的可及性有关。社会经济条件的改善可以有效减少老年人的经济压力，提高他们的生活满意度。此外，社会经济条件还与老年人的社交活动和社区参与有关，良好的经济状况有助于老年人更好地融入社会，参与社区活动，从而提升心理健康。

健康服务是影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重要因素之一。研究发现，较好的健康服务与较低的抑郁症状水平相关。这可能与医疗资源的可及性、服务质量以及健康教育的普及有关。良好的健康服务可以有效预防和治疗心理问题，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质量。此外，健康服务还与老年人的社交活动和社区参与有关，良好的医疗服务有助于建立健康的生活方式，增强社会支持网络。

社区生活是影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重要因素之一。研究发现，更加活跃的社区生活与较低的抑郁症状水平相关。这可能与社区活动的丰富性、社交互动的频率以及社区支持的强度有关。活跃的社区生活可以有效促进老年人的社交参与，增强归属感和目标感。此外，社区生活还与老年人的健康状况和教育水平有关，良好的社区环境有助于老年人更好地适应社会变化，提高心理健康。

在本研究中，研究人员还控制了其他可能影响老年人抑郁症状的变量，包括年龄、教育水平、居住地（城市或农村）、婚姻状况、自评健康状况以及慢性疾病的存在。这些变量在分析中被纳入模型，以确保结果的准确性。研究发现，这些变量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老年人的抑郁症状，但其影响程度相对较低。

为了处理城市层面变量之间的高相关性，研究人员首先采用了主成分分析（PCA）作为探索性工具，将高度相关的变量分组为概念上一致的因素。这有助于构建五个宜居性领域，如住房、社区生活、社会经济等。通过PCA，研究人员能够识别出每个领域内的变量之间的正相关性，并据此计算每个变量的权重，最终通过加权求和的方式得出每个城市的宜居性评分。描述性统计结果显示，较高的宜居性评分反映了更高的宜居性水平。为了可视化宜居性的空间分布，研究人员绘制了各领域的评分地图，以展示不同城市之间的差异。

在讨论部分，研究人员进一步分析了五个宜居性领域对老年人抑郁症状的影响。除了生态环境外，其他四个领域均显示出与抑郁症状的显著负相关，表明较高的城市宜居性可能有助于缓解老年人的抑郁症状。然而，生态环境并未显示出显著关联，这可能与研究方法或数据来源有关。因此，未来的研究需要进一步探讨生态环境对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具体影响，以及如何通过城市规划改善这一状况。

本研究的发现对政策制定具有重要意义。政策努力应优先考虑住房质量的提升，如无障碍设计、水电供应和数字连接等措施，以改善老年人的生活环境。此外，政策还应关注社区生活的改善，如促进社会互动和身体活动的社区项目，包括代际活动和数字素养培训等。通过识别宜居性与心理健康之间的联系路径，本研究为创建包容性更强、心理健康支持更充分的城市提供了指导，特别是在应对中国日益增长的老龄化人口方面。

研究还强调了在城市宜居性建设中采用领域特定方法的重要性。不同的宜居性领域对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不同，因此需要针对每个领域制定相应的政策和措施。例如，住房质量的提升可以改善老年人的生活环境，而社区生活的改善可以增强他们的社交互动和归属感。这种领域特定的方法能够更有效地促进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

此外，研究还指出，社区生活对不同人口群体之间的心理健康差异具有调节作用。通过增强社区生活，可以有效减少不同社会经济背景、教育水平和健康状况的老年人之间的心理健康差异。这表明，社区生活的改善不仅对个体有益，还对整个社会具有积极影响。

在研究过程中，研究人员还获得了伦理委员会的批准，确保研究的合规性。CHARLS项目获得了北京大学生物医学伦理审查委员会的伦理批准，所有参与者在原始调查中提供了知情同意。由于本研究是对已有数据的二次分析，且未使用可识别的个人信息，因此不需要额外的伦理批准。

本研究的成果得到了相关机构的支持，研究人员对提供数据支持的机构表示感谢。同时，研究人员也欢迎编辑和审稿人对研究的修改提出建议，以进一步完善研究内容。通过本研究，希望为创建更加宜居、心理健康支持更充分的城市提供科学依据，特别是在应对中国日益增长的老龄化人口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