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人口贩卖成年幸存者的认知行为疗法分阶段干预模式：临床实践指南

《the Cognitive Behaviour Therapist》：A phased approach for using CBT with adult survivors of human trafficking

　　本刊推荐：为解决人口贩卖幸存者心理健康问题复杂且难以获得循证干预的临床困境，研究人员开展了针对成年贩卖幸存者应用认知行为疗法(CBT)的主题研究。文章提出了基于Herman三阶段模型的适应性治疗框架，整合了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焦虑抑郁等共病的管理策略，强调了安全建立、创伤记忆处理和重新连接的综合干预路径。其意义在于为临床工作者提供了系统化、个体化的实践指南，有效提升这一特殊人群的治疗可及性与干预效果。

　　

在全球范围内，人口贩卖（又称现代奴隶制）犯罪日益猖獗，越来越多的幸存者被识别并转介至心理服务机构。这些个体在经历长期的剥削、控制和虐待后，普遍面临着严重的心理健康问题，特别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焦虑和抑郁障碍的高共病率。尽管认知行为疗法(CBT)被证实是针对这些问题的循证干预方法，但临床工作者常因对贩卖幸存者独特的社会心理需求缺乏了解，以及其临床表现和生存环境的极端复杂性而却步，这直接影响了幸存者获得有效心理干预的机会。幸存者的经历往往涉及多种形式的剥削，其症状表现可能无法完全契合现有的诊断框架（如DSM-5），同时他们还面临着移民法律程序、住房不稳定、债务胁迫等多重社会压力，这些因素共同构成了治疗的核心挑战。

在此背景下，发表在《the Cognitive Behaviour Therapist》上的这篇临床指南论文，旨在为从事相关工作的治疗师提供专业指导。研究团队基于现有的CBT循证干预证据，结合幸存者的整体需求，创新性地将Herman（1992）提出的经典三阶段创伤治疗模型——（1）建立安全，（2）回忆与哀悼（创伤事件重述），（3）重新连接——应用于人口贩卖幸存者的心理治疗中。该指南详细阐述了剥削经历的心理影响、关键评估主题、安全保障关切，并描述了心理概念化与干预的考量，尤其关注创伤反应（包括PTSD），同时探索了将幸存者的社会文化背景整合入治疗的重要性。

为开展此项研究，作者团队主要运用了文献综述与临床经验整合的方法。研究基于对现有关于贩卖幸存者心理健康及CBT干预文献的系统梳理，并结合了作者们在大学临床心理学研究部门（伦敦大学学院）及专业创伤支持机构（Freedom from Torture, Helen Bamber Foundation）的丰富临床实践经验。指南的制定并非源于一项单一的实证研究，而是对已有证据和最佳实践的系统性提炼与整合，旨在形成一套可操作的临床框架。

第一阶段 - 建立安全

本阶段是干预的基石，核心在于为幸存者创造一个稳定、可信赖的治疗环境。指南强调，从首次接触开始，每一次互动都是建立信任和安全感的机会。治疗师需“创造时间的假象”，允许幸存者按自己的节奏讲述经历，并建议由同一位治疗师（及翻译）完成评估与干预，以促进信任关系的建立。由于幸存者普遍存在自责和羞耻感，采用人权视角，敏感地将其经历界定为对其人权的犯罪侵犯，有助于减轻孤立感、自罪感和羞耻感。评估过程中，灌输希望、共同探讨治疗目标至关重要，且目标应贯穿治疗始终并动态调整。此外，必须采取“全人”和“整体生活”视角，不仅关注当前症状，还需了解早年的脆弱性因素（如虐待、贫困）以及当前的社会问题（如无家可归、法律问题），这些都可能影响治疗 engagement 和效果。风险评估与安全保障是本阶段的重中之重，需持续评估幸存者及其家属遭受再次伤害或再剥削的风险，并积极进行多机构协作，而非简单转介。

第二阶段 - 回忆与哀悼（重述创伤事件）

此阶段聚焦于幸存者详细讨论其被贩卖经历，并面对和处理其情感影响。在临床指征明确的情况下，进行创伤聚焦治疗，将记忆整合进其生命故事。治疗师需根据幸存者的优先事项和核心症状，咨询现有循证治疗方案（如创伤聚焦CBT、叙事暴露疗法NET、眼动脱敏与再加工EMDR），并可能需要制定分阶段治疗计划。指南特别关注与创伤记忆处理相关的内疚、羞耻和厌恶情绪的处理。通过心理教育、认知重构（如责任分布分析）、同情聚焦技术以及意象重演技术（如去污染意象、赋予幸存者力量的意象）来应对这些强烈情绪。同时，需重视长期剥削导致的低自尊问题，通过识别个人优势、运用积极品质记录、增强自我效能和自我同情等策略来改善。此外，指南详细分析了心理控制的影响，包括利用幸存者的宗教信仰进行控制的仪式化誓言（如西非常见的juju或voodoo仪式），建议通过引导性发现、收集反面证据以及与知情宗教领袖合作等方式，温和地挑战幸存者对贩运者 omnipotence 的信念，而非直接对抗其信仰本身。

第三阶段 - 重新连接

此阶段旨在支持幸存者继续生活，建立与他人的联系，并参与符合其价值观的活动。这一理念应贯穿于评估、概念化和治疗的所有阶段。通过行为激活、自我关怀、自尊提升和人际关系工作，为幸存者在其生活选择中重新获得能动性奠定基础。探索对幸存者有积极意义的事物，并思考在现实限制（如不确定的移民身份、法律程序、贫困）下，如何构建一个由自己选择的、充实的生活。治疗结束前，需通过多机构合作为幸存者提供足够的支持以应对实际困难，并谨慎地将其引入社区资源或其他支持性活动，确保平稳过渡，降低再剥削风险。

综上所述，这项研究为临床工作者提供了一套系统、实用且富有弹性的框架，将成熟的CBT干预技术与人口贩卖幸存者的独特需求相结合。其重要意义在于：首先，它填补了针对这一特殊人群结构化心理干预指南的空白，提升了治疗的可及性和针对性。其次，它强调了个体化评估与干预、安全保障以及多学科协作的核心地位，确保了治疗的安全性。再者，它深入探讨了如何处理贩卖特有的心理后果，如复杂的创伤后反应、与贩运者的情感联结、以及利用文化信仰进行的控制，为临床实践提供了具体策略。最后，该指南强调赋能幸存者，提升其自尊、自主性和自我保护能力，这对于促进其长期心理康复、改善生活质量以及降低未来脆弱性具有根本性的作用。尽管与贩卖幸存者开展治疗工作充满挑战，但基于此分阶段方法的、个体化的、整合的CBT干预，能够显著改善幸存者的心理健康状况和生活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