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格披露能否促进私营MRI市场竞争？一项双重差分分析

《Health Economics Review》：Does price disclosure promote competition in private MRI markets? A difference-in-differences analysis

　　本文针对芬兰私营医疗市场缺乏价格透明度问题，研究人员开展了关于两种在线价格比较工具对私营磁共振成像(MRI)价格影响的差异分析。研究发现，仅提供机构级具体价格的第二次价格披露显著降低了MRI市场价格(10.6%)和供应商价格(5.2%)，且效果在竞争较弱市场更明显。该研究为价格透明度工具的设计和市场条件对竞争效果的影响提供了重要实证证据。

　　

在医疗保健领域，患者常常面临信息不对称的困境，尤其是在价格方面。芬兰的私营医疗市场也不例外，过去缺乏价格透明度使得消费者难以进行比价购物。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芬兰先后推出了两种不同的在线价格比较工具。但价格披露真的能促进市场竞争并降低价格吗？这项发表在《Health Economics Review》的研究通过严谨的实证分析给出了答案。

研究背景凸显了医疗市场的一个核心矛盾：理论上，提高价格透明度应该能降低价格，因为市场力量往往源于信息摩擦。然而，实际情况可能更为复杂。价格披露可能导致企业合谋，特别是在企业数量少、消费者需求缺乏弹性的市场。芬兰私营MRI市场为研究这一问题提供了理想场景，因为MRI服务高度标准化，价格差异却很大，这表明通过提高价格透明度实现节约和消费者福利增益的机会很大。

为了探究价格披露的实际效果，Riina Hiltunen利用芬兰国民健康保险(NHI)报销系统中2008-2017年的全面行政数据，采用双重差分法(DiD)来估计两种价格披露的因果效应。第一种价格披露（冲击1）发生在2012年4月2日，芬兰社会保险机构(SII)发布了一个显示城市层面平均价格的工具。第二种价格披露（冲击2）发生在2015年12月24日，一家初创公司发布了提供机构层面价格的工具“laakarihinta.fi”。研究人员将MRI程序分为暴露组（价格被披露的程序）和非暴露组（价格未被披露的程序），比较它们在价格披露前后的价格变化。

研究主要采用了双重差分模型，并辅以固定效应模型来控制患者、医生和提供商的异质性。此外，还构建了固定旅行时间赫芬达尔-赫希曼指数(FTHHI)来衡量市场结构，并分析了市场集中度对价格效应的影响。为了验证结果的可靠性，研究人员还进行了平行趋势检验、事件研究分析以及针对潜在混淆因素（如2016年NHI报销政策改革）的稳健性检验。

描述性统计显示，在两次价格披露前的72周内，暴露组和非暴露组的MRI程序在价格分布、患者特征等方面基本相似，满足了双重差分法的平行趋势假设。图1直观展示了暴露组和非暴露组的价格趋势，冲击2之后两组趋势出现明显分歧，暗示可能存在处理效应。

对MRI价格的影响是本研究的核心发现。结果显示，第一次价格披露（SII的城市平均价格工具）对MRI价格没有产生显著影响（表2）。相反，第二次价格披露（Laakarihinta.fi的机构级价格工具）则导致了显著的价格下降。在控制市场固定效应的模型中，市场价格下降了10.6%（表2，第1列）；在控制机构固定效应的模型中，供应商价格下降了5.2%（表2，第3列）。这表明价格下降部分源于供应商主动调价（集约边际），部分源于患者转向低价供应商或市场进入退出（广延边际）。

动态效应分析进一步揭示了第二次价格披露的影响模式。事件研究分析（图4，表A4）表明，价格下降在披露后的第一个完整季度开始显现，并在研究期间持续存在，市场价格效应在后期达到约12%的降幅。然而，供应商层面的价格效应（集约边际）在研究后期变得统计不显著，这可能反映了消费者习惯的持久性和转换成本。

异质性分析发现了有趣的模式。首先，价格效应在不同收入群体间存在差异，中等收入患者群体的价格降幅最大。其次，市场结构至关重要。研究发现，市场集中度越高（FTHHI值越大），供应商在价格披露后降价的幅度也越大（表2，第5列）。这意味着价格透明度更能抑制拥有较多垄断权力的公司的定价能力。此外，不同公司的价格响应存在显著异质性，大部分为负向响应，表明总体效应并非由单一主导公司驱动。

稳健性分析支持了主要发现的可靠性。平行趋势检验（表3）和事件研究分析（图4）均表明在价格披露前，暴露组和非暴露组的价格趋势没有显著差异。对非暴露组进行的溢出效应分析（表A8）未发现显著影响，表明价格披露的影响仅限于目标程序。针对2016年报销政策改革可能带来的混淆，研究人员通过使用2013年改革的安慰剂检验（表A9）和对非暴露组的间断时间序列分析（表A10）表明，2016年的改革不太可能对冲击2的估计产生实质性偏差。

研究的讨论与结论部分对结果进行了深入解读。两种价格披露效果迥异，可能归因于工具设计和市场条件的不同。SII的工具仅提供城市层面的平均价格，不利于消费者直接比价和供应商基准测试，且披露时市场可能存在合谋定价，事前价格透明度低。而Laakarihinta.fi提供机构级价格，易于比较，且披露时市场竞争因新进入者而加剧，提高了各方对价格的敏感度。研究结果与大部分文献一致，表明在患者驱动的竞争环境中，价格透明度是促进竞争和控制医疗支出的有效方式。特别是在基线市场绩效较低（即竞争较弱）的集中市场中，信息披露更能促进竞争。

这项研究的重要意义在于，它首次利用芬兰全国性数据评估了在线价格透明度工具对价格的影响，并首次提供了市场结构与供应商对价格披露响应之间关联的证据。通过比较同一市场内两种不同的价格披露工具，研究强调了工具设计和执行方式、市场条件（如事前价格透明度和竞争水平）对于实现节约至关重要。精心设计、提供机构级易比较信息的工具更有可能有效促进竞争。然而，研究也指出，由于缺乏消费者搜索数据和保险覆盖信息，对具体机制的解读存在局限，且研究结果在医疗服务类型和医疗体系不同的国家中的普适性可能受限。

总之，这项研究为政策制定者提供了关键见解：在推动医疗价格透明化时，不仅要关注信息的公开，更要注重信息呈现的方式和市场的具体环境，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其促进竞争、降低成本的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