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V疫苗摇号公平性研究：资源约束下中国母亲接种参与度与健康不平等分析

《Archives of Public Health》：Is the HPV vaccine lottery system equitable under constrained vaccine supply? A cross-sectional study in China

　　本研究针对HPV疫苗供应紧张背景下摇号分配制度的公平性问题，通过对中国发达地区2436名初一学生母亲的横断面调查，发现高学历、高收入和高健康素养群体在摇号参与度和疫苗接种率上存在显著优势。研究首次揭示摇号制度可能加剧健康不平等，为优化疫苗分配政策提供了实证依据。

　　

当进口高价HPV疫苗在中国市场"一针难求"时，摇号系统应运而生，这种看似公平的随机分配机制是否真正实现了疫苗资源的公平分配？浙江大学医学院社会医学研究所严博等学者在《Archives of Public Health》发表的最新研究，首次将镜头对准这一具有中国特色的疫苗分配制度，揭示了其背后隐藏的健康不平等问题。

研究团队选择在浙江省宁波市鄞州区这一推行HPV疫苗摇号试点的发达县区开展调查，时间跨度为2024年4月至6月。研究对象聚焦于初一学生的母亲群体，这一选择颇具深意——在中国，成年女性是当前HPV疫苗接种的主要人群，而作为适龄女孩的母亲，她们不仅自身有接种需求，还直接影响着女儿的疫苗接种决策。

研究采用两阶段分层整群随机抽样法，从10个城区和10个乡镇中随机选择中学，最终获得2436名母亲的有效问卷。调查内容涵盖人口学特征、健康素养以及HPV疫苗摇号参与和接种情况。

在健康素养测量方面，研究团队采用了双维度评估体系。功能健康素养通过受访者对HPV疫苗信息获取和理解难易度的自评来测量，而批判性健康素养则采用包含10个项目的标准化量表，评估参与者对HPV传播、后遗症和预防等关键信息的理解和批判能力。

研究发现，摇号参与度存在明显的"三高"现象：高学历、高收入和高健康素养群体的参与率显著更高。具体而言，本科及以上学历母亲的摇号参与率(16.2%)是初中及以下学历者(5.4%)的三倍；月收入超过2万元人民币的家庭参与率(16.0%)是月收入低于5000元家庭(5.4%)的近三倍；高批判性健康素养群体的参与率(13.6%)也几乎是低素养群体(7.4%)的两倍。

更令人深思的是，这种不平等在亚组分析中表现出顽固性。无论是否具有医学背景、居住在城市还是农村，高学历和高收入群体的摇号参与优势依然存在。特别是在农村地区，本科及以上学历母亲的摇号参与优势比达到3.20，远高于城市地区的2.15，表明教育资源在农村地区的"放大效应"更为明显。

摇号参与与疫苗接种之间存在强关联。参与过摇号的母亲接种HPV疫苗的可能性是未参与者的5.54倍。在152名摇号中签者中，144人完成了至少一剂接种，其中118人通过摇号渠道接种，26人通过其他渠道获得疫苗。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摇号未中签的117名受访者中，仍有31人通过其他途径接种了进口HPV疫苗，这反映出摇号系统虽重要但非唯一接种渠道。

在疫苗类型选择上，研究发现了明显的"价数偏好"。成功通过摇号接种的个体中，89人选择了进口9价HPV疫苗(9vHPV)，显示出对高保护效价疫苗的强烈倾向。这种偏好进一步凸显了价格因素在疫苗选择中的重要性——进口9价疫苗每剂约1300元人民币的价格，可能是阻碍低收入群体参与摇号的重要原因。

主要技术方法

研究采用横断面设计，通过两阶段分层整群随机抽样在浙江省鄞州区选取10个城乡区域的中学，对2436名初一学生母亲进行问卷调查。使用经过验证的健康素养量表评估功能健康素养和批判性健康素养，通过多因素logistic回归模型分析摇号参与和疫苗接种的影响因素，并进行分层分析和敏感性检验确保结果稳健性。

影响因素分析

教育水平、家庭收入和批判性健康素养是影响摇号参与的关键因素。本科及以上学历者摇号参与优势比(OR=2.20)显著高于初中及以下群体，月收入>20000元人民币家庭的参与优势比(OR=1.71)也明显高于低收入家庭。高批判性健康素养群体的参与概率增加39%(OR=1.39)，而功能健康素养未见显著影响。

亚组差异表现

不平等现象在不同亚群中持续存在。农村地区高学历群体的摇号参与优势(OR=3.20)比城市地区(OR=2.15)更为突出，表明教育资源在农村地区的稀缺性放大了其影响。在医学背景群体中，教育优势反而消失，提示专业背景可能抵消一般教育差异的影响。

接种行为关联

摇号参与与疫苗接种呈现强正相关(OR=5.54)，这种关联在所有亚组中保持一致。社会经济因素同样影响接种行为，高学历(OR=2.13)、高收入(OR=1.84-1.97)和高健康素养(OR=1.25-1.70)群体的接种率显著更高，显示不平等现象从摇号参与延伸到实际接种环节。

疫苗类型选择

摇号参与显著提高了9价HPV疫苗的接种概率(OR=15.66)，远高于4价疫苗(OR=3.00)。这表明摇号系统主要促进了高价数疫苗的接种，而价格相对较低的国产2价疫苗并未成为未中签群体的主要替代选择。

研究结论指出，HPV疫苗摇号制度在表面上公平的随机分配机制下，实际可能加剧了健康不平等。资源分配不应止步于机会公平，更需要关注实质公平。研究者建议，未来摇号机制可考虑引入加权原则，对弱势群体给予适当倾斜，同时加强国产2价疫苗的宣传推广，为不同收入群体提供多样化选择。

这项研究的意义超越了HPV疫苗本身，为所有稀缺医疗资源的分配提供了重要启示。在健康中国战略全面推进的背景下，如何通过制度设计缩小而非扩大健康差距，是摆在政策制定者面前的重要课题。随着更多价型HPV疫苗的研发和国产化进程加速，优化分配机制、提升健康素养、消除信息壁垒，将是实现疫苗公平可及的关键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