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凌受害与青少年心理健康：亲子关系与自尊的链式中介作用及干预启示

《BMC Psychology》：Bullying victimization and adolescent mental health: the mediating roles of parent-child relationship and self-esteem

　　本研究针对欺凌受害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影响机制，通过7540名中国青少年样本，揭示了亲子关系和自尊在校园欺凌/网络欺凌与焦虑/抑郁关联中的独立与链式中介作用。结果表明，欺凌受害通过破坏亲子关系（β=-0.44, p<0.001）和降低自尊（β=-0.354, p<0.001）加剧心理症状，其中自尊路径解释度最高（焦虑模型28.57%）。研究为整合家庭干预与心理韧性培养的抗欺凌策略提供了实证依据。

　　

在当今数字化校园环境中，欺凌行为已演变为传统校园欺凌与网络欺凌并存的复杂现象。全球数据显示，近16.2%的青少年遭受过传统欺凌，而网络欺凌受害率更是高达14%-57.5%的宽幅区间。中国情境下尤为严峻，校园欺凌发生率徘徊在19%-40%，网络欺凌中位患病率达23%。这种持续性伤害行为如同隐形的心理利刃，与焦虑、抑郁、物质滥用等不良后果显著相关，甚至可能引发学业中断的连锁反应。

以往研究多聚焦于单一欺凌形式或独立心理机制，对多重欺凌的叠加效应及保护性因素的协同作用认知有限。尤其缺乏对亲子关系这一微观系统核心要素与自尊这一个体心理内核的联动机制探索。为破解这一黑箱，上海师范大学李佳萌博士团队联合浙江大学、伦敦大学学院等机构，开展了一项覆盖三省7540名12-19岁青少年的多中心研究，成果发表于《BMC Psychology》。

研究采用多阶段整群抽样，于2019-2020年间从浙江（高收入）、安徽（中等收入）、青海（低收入）三省选取初高中样本。通过匿名问卷收集欺凌受害经历（校园/网络）、亲子关系（双项温暖感知量表）、自尊（罗森伯格自尊量表RSES）、焦虑（广泛性焦虑量表GAD-7）和抑郁（流调中心抑郁量表CESD-10）数据。运用PROCESS宏程序进行多重中介分析，通过1000次Bootstrap抽样验证亲子关系与自尊的并行及链式中介效应。

3.1 欺凌受害的人群分布特征

数据显示47.5%的青少年遭遇过不同类型欺凌，其中单纯校园欺凌23.2%，单纯网络欺凌8.2%，双重受害16.1%。卡方检验揭示欺凌风险在男性、高年级、学业成绩较差、家庭经济困难及非双亲同住群体中显著聚集（Cramer's V=0.06-0.09）。

3.2 变量间的内在关联

Spearman相关分析显示，欺凌受害与焦虑（r=0.278）、抑郁（r=0.275）呈显著正相关，与亲子关系（r=-0.158）、自尊（r=-0.23）呈负相关。亲子关系与自尊正相关（r=0.255），二者均与心理症状负相关（r=-0.184至-0.623）。

3.3 焦虑症状的中介机制

双重受害对焦虑的总效应最大（β=3.121）。中介模型显示：欺凌通过亲子关系路径（β=0.113）、自尊路径（β=0.83）及链式路径（欺凌→亲子关系→自尊→焦虑，β=0.112）间接影响焦虑，总中介效应占比33.77%。自尊路径贡献最突出（26.59%）。

3.4 抑郁症状的中介机制

双重受害导致抑郁总效应达3.876分。中介效应占比40.89%，其中自尊路径再次成为主导（31.3%），亲子关系直接路径与链式路径分别贡献5.55%和4.08%。敏感性分析显示控制共病症状后，自尊路径仍保持稳健性。

本研究从生态系统理论视角证实，欺凌受害通过侵蚀家庭情感联结（β=-0.44）与个体自我价值感（β=-2.346）双重路径引发心理问题。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链式中介效应揭示亲子关系质量可能构成自尊发展的基石——安全依恋关系通过积极反馈帮助青少年建立积极自我图式，而欺凌经历可能破坏这一保护层。结果强调自我概念损伤（自尊路径解释度28.57%）比外部关系因素对心理健康的冲击更直接，这与无望感抑郁理论中负面自我推断的核心作用相契合。

研究的实践意义在于指出双重干预方向：既要通过亲子沟通训练增强家庭情感支持，更需针对性开展认知行为疗法（CBT）与社会情感学习（SEL）课程以重建受害青少年的自我价值感。对于教育政策制定者而言，应建立家校联动的反欺凌机制，将心理韧性培养纳入健康教育的核心模块。未来研究可纵向追踪欺凌类型动态变化对中介路径的影响，并探索教师支持等情境因素的调节作用。

尽管横断面设计限制因果推断，但大样本多区域数据仍为理解欺凌的心理机制提供了重要线索。当社会致力于构建友好校园环境时，这项研究提醒我们：对抗欺凌的终极战场，既在家庭温暖的怀抱中，更在每个青少年自我认同的内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