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风险感知的高危群体：芝加哥非裔居民COVID-19风险认知的影响因素剖析

《Journal of Racial and Ethnic Health Disparities》：Low Risk, High Stakes: Factors Associated with Low COVID-19 Risk Perception Among Black Chicago Residents

　　本刊编辑推荐：为揭示COVID-19健康差异的成因，研究人员针对芝加哥非裔居民开展了一项横断面调查，探讨了医疗不信任(medical mistrust)和种族歧视经历对COVID-19风险感知的影响。研究发现，低收入、年轻男性、严格遵循口罩佩戴指南者更倾向于低估感染风险，而经历更多种族歧视的个体则表现出更高的风险感知。该研究强调了在公共卫生危机中考虑社会结构因素对风险认知塑造的重要性。

　　

当COVID-19疫情席卷全球时，一个令人痛心的现象逐渐浮现：不同种族群体在面对这场公共卫生危机时，承受着截然不同的健康后果。在美国，非裔美国人仅占人口的13%，却在2020年7月后占据了COVID-19相关死亡病例的约25%。在芝加哥这一疫情重灾区，前100例死亡病例中就有70例是非裔居民，导致当地非裔群体的预期寿命骤降至70岁以下，成为所有种族和族裔群体中最低的。这一严峻现实背后，是长期存在的健康差异问题在疫情背景下的加剧表现。

健康差异不仅体现在疾病结局上，也延伸至健康相关行为，如癌症筛查和疫苗接种。这些差异很大程度上由社会决定因素（如收入、教育和职业）以及种族主义和个人歧视经历所驱动。在COVID-19大流行中，风险感知作为一个关键的心理过程，可能成为连接社会结构因素与个体健康行为的重要桥梁。风险感知包括个体对患病可能性的判断以及对疾病严重性的评估，已有研究表明，较高的风险感知与更积极的预防行为（如戴口罩、保持社交距离）相关。

然而，关于非裔美国人COVID-19风险感知的研究仍存在明显空白。特别是，医疗不信任和种族歧视经历如何影响这一群体的风险感知，尚未得到充分探讨。现有文献关于医疗不信任与疫苗接种行为的关系存在矛盾结论，而种族歧视对风险感知的影响更是缺乏直接证据。因此，Melissa L. Neal及其团队在《Journal of Racial and Ethnic Health Disparities》上发表的研究，旨在填补这一关键空白，通过聚焦芝加哥的非裔居民，深入探索影响COVID-19风险感知的各类因素。

研究人员采用横断面调查设计，在2021年9月至2022年3月期间，通过社区-学术合作模式，招募了538名自认为黑人或多种族（包含非裔/非洲裔）的芝加哥成年居民。最终分析样本为503人。研究团队与由12名成员组成的社区咨询委员会紧密合作，确保研究设计与社区需求相符。参与者通过多种渠道招募，包括社区活动、社交媒体和口碑推荐。

研究采用经过验证的量表进行评估：使用Group-Based Medical Mistrust Scale的8个条目评估医疗不信任，用Everyday Discrimination Scale的10个条目测量种族歧视经历。风险感知通过两个问题评估：“我在未来三个月内可能感染冠状病毒”和“我非常担心感染冠状病毒”，均采用五点李克特量表。低风险感知定义为对这两个问题均回答“强烈不同意”。

统计分析采用分层方法，首先按疫苗接种状态进行描述性比较，然后使用修正的泊松回归模型（具有稳健误差方差）来检验各预测因素与两种风险感知结果之间的关联。通过向后逐步算法选择最简约的协变量集，产生患病率比、95%置信区间和p值。

样本特征描述

研究样本中近四分之三（74%）为女性，63%年龄在40岁以下。大多数参与者（61%）报告2020年家庭收入低于20,000美元。近一半（47%）在疫情期间就业，其中36%为必要工作者。样本中，52%的参与者强烈不同意他们会在未来三个月内感染COVID-19，34%强烈不同意他们对感染COVID-19感到担忧（即低风险感知）。疫苗接种者与非疫苗接种者在人口学特征上存在显著差异，但风险感知无显著差异。

低风险感知的预测因素

对“强烈不相信会在未来三个月内感染COVID-19”这一结果的多元回归分析显示，四个变量被选入最终模型。与40岁以下女性相比，40岁以下男性更可能强烈不相信会感染COVID-19（aPR=1.62）。年收入低于20,000美元的参与者比高收入组（25,000美元以上）更可能强烈不相信会感染（aPR=1.42）。严格遵循戴口罩建议的参与者几乎有两倍的可能持强烈不相信态度（aPR=1.91）。而经历更多种族歧视的参与者则显著更不可能强烈不相信会感染COVID-19（aPR=0.93）。

对“不担心感染COVID-19”这一结果的多元回归分析显示，五个协变量被选入最终模型。与40岁以下女性相比，40岁以下男性（aPR=1.84）和40岁以上男性（aPR=1.73）更可能不担心感染。低收入参与者不担心感染的可能性是高收入组的两倍多（aPR=2.01）。非必要工作者（aPR=1.81）和就业状况未知者（aPR=1.66）比必要工作者更可能不担心感染。无（aPR=1.68）或仅有一种（aPR=1.83）身体健康问题的参与者比有两种或以上问题者更可能不担心感染。严格遵循社交距离指南的参与者更可能不担心感染（aPR=1.62）。

讨论与结论

本研究首次系统探讨了影响芝加哥非裔居民COVID-19风险感知的因素，特别关注了医疗不信任和种族歧视经历的作用。研究发现，年轻男性和低收入群体表现出更低的风险感知，这与国际研究结果一致，可能反映了性别和社会经济地位对风险判断的普遍影响。必要工作者比非必要工作者表现出更高的担忧，可能与他们的职业暴露风险有关。

一个有趣的发现是，严格遵循预防措施（如戴口罩和社交距离）的个体反而表现出更低的风险感知。这可能表明预防行为与风险感知之间存在双向关系：一方面，高风险感知促使人们采取防护措施；另一方面，采取防护措施后，个体可能感到更安全，从而降低风险感知。这一发现对公共卫生沟通策略具有重要启示。

尤为值得注意的是，种族歧视经历与风险感知的关系。经历更多种族歧视的个体更不可能强烈不相信会感染COVID-19，即他们感知到的感染风险更高。这一发现可能反映了非裔社区对结构性种族主义如何影响健康风险的深刻认识。在长期面临医疗资源分配不均、健康服务可及性差等结构性障碍的背景下，非裔个体可能认为感染COVID-19是难以避免的。

相比之下，医疗不信任在本研究中未显示与风险感知的显著关联，这与研究团队的假设不符。这可能是因为医疗不信任是一个多维度构念，受政府信任、媒体信任等多种因素影响，且其测量工具在不同研究中存在差异。

尽管COVID-19大流行已逐渐平息，但本研究对未来的公共卫生应急响应具有重要借鉴意义。研究结果表明，有效的公共卫生干预需要考虑目标人群的社会经济背景、生活经历和结构环境因素。针对不同性别、年龄和收入群体制定差异化的风险沟通策略，可能更有效地促进保护性健康行为。

本研究也存在一些局限性，包括非概率抽样样本限制了结果的普适性，横断面设计无法确立因果关系，以及自我报告数据可能存在的偏差。此外，研究进行时家庭检测和疫苗已普及，可能与疫情早期的情况有所不同。

总之，这项研究增进了我们对健康差异背后机制的理解，强调了在公共卫生干预中整合社会结构视角的重要性。通过揭示风险感知如何被社会因素所塑造，本研究为设计更公平、更有效的公共卫生策略提供了科学依据，有助于在未来公共卫生危机中减少种族健康差异，促进健康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