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虐待模式通过皮质醇昼夜节律前瞻性预测青少年非自杀性自伤行为的神经内分泌机制

《Development and Psychopathology》：Childhood maltreatment patterns are prospectively linked to adolescent nonsuicidal self-injury behaviors via diurnal cortisol

　　本研究针对农村青少年非自杀性自伤（NSSI）高发问题，通过潜在剖面分析识别出四种童年虐待模式，发现高忽视组通过升高觉醒皮质醇水平、高虐待伴中度忽视组通过更陡峭的皮质醇昼夜斜率间接增加NSSI风险，揭示了HPA轴功能失调是童年虐待"渗入肌肤"导致NSSI的生理通路，为精准预防提供了新靶点。

　　

在青少年心理健康领域，非自杀性自伤（NSSI）行为如同一个沉默的警报，其在中国农村青少年中的年发生率高达29%，远高于城市同龄人。更令人担忧的是，童年虐待作为NSSI的明确风险因素，其不同类型常常共同发生，但这种共现模式如何通过生理机制导致NSSI行为，至今仍是未解之谜。

长期以来，研究者们试图从心理社会角度解释这一关联，而近年兴起的时序神经生物学框架提出了一个全新视角：压力反应的核心系统——下丘脑-垂体-肾上腺（HPA）轴可能在其中扮演关键角色。当HPA轴功能失调，个体难以在压力暴露后恢复生理稳态，NSSI可能作为一种适应不良的应对策略出现。皮质醇作为HPA轴的终端产物，其昼夜节律成为观察这一过程的窗口。

在这项发表于《Development and Psychopathology》的研究中，高倩倩等人对295名中国农村青少年进行了为期6个月的追踪调查。研究团队采用潜在剖面分析（LPA）这一以人为本的方法，让数据本身说话，识别出童年虐待的自然聚类模式，进而通过路径分析探索皮质醇昼夜节律的中介作用。

研究的关键技术方法包括：使用童年创伤问卷简版（CTQ-SF）评估五种虐待类型；连续三天采集唾液样本测定皮质醇昼夜节律（觉醒时、觉醒后30分钟、睡前）；采用非自杀性自伤行为量表（ISAS）评估自伤行为；通过潜在剖面分析识别虐待模式，并运用BCH方法进行中介效应检验。

研究结果揭示了四个独特的童年虐待模式：

童年虐待模式的特征

通过潜在剖面分析，研究识别出四种童年虐待模式：低虐待组（67.8%）在所有虐待类型上得分均较低；高忽视组（15.6%）表现出最严重的情感忽视和相对严重的身体忽视；中度虐待组（10.2%）在所有虐待类型上均呈中等水平；高虐待伴中度忽视组（6.4%）以严重虐待伴随中度忽视为特征。男孩更可能属于高虐待伴中度忽视组，反映了中国社会文化背景下对男孩的更高期望和更严厉管教。

虐待模式与NSSI行为的关联

与低虐待组相比，中度虐待组和高虐待伴中度忽视组青少年表现出更高的NSSI行为水平，支持了童年虐待对NSSI风险的有害影响。而高忽视组与低虐待组在NSSI行为上无显著差异，这与之前研究发现忽视与NSSI关联较弱的结果一致，可能因为忽视主要影响认知发展，而虐待更直接影响情绪反应性等与NSSI密切相关的自动过程。

虐待模式与皮质醇昼夜节律的关联

研究发现不同虐待模式对应独特的皮质醇节律改变。高忽视组青少年表现出更高的觉醒皮质醇水平，可能反映了对长期缺乏反应性环境的适应，通过增强肾上腺敏感性为资源有限的新一天做准备。高虐待伴中度忽视组则表现出更陡峭的皮质醇昼夜斜率，这可能是在反复虐待威胁下，HPA轴早期高度动员资源、后期强化负反馈机制的结果。

皮质醇在虐待模式与NSSI间的中介作用

觉醒皮质醇水平在高忽视组与NSSI行为间起中介作用。高忽视通过升高觉醒皮质醇水平，间接增加NSSI风险。皮质醇昼夜斜率在高虐待伴中度忽视组与NSSI行为间起中介作用。该组青少年通过更陡峭的皮质醇昼夜斜率间接增加NSSI风险。而皮质醇觉醒反应（CAR）虽在高忽视组和高虐待伴中度忽视组中出现钝化，但与后续NSSI行为无显著关联，可能与样本特征和共病症状有关。

研究结论与讨论部分指出，皮质醇昼夜节律的改变可能是童年虐待导致青少年NSSI的潜在机制。这项研究的重要意义在于揭示了不同虐待模式通过 distinct 的神经内分泌途径影响NSSI风险：高忽视主要通过升高觉醒皮质醇水平，而高虐待伴中度忽视则通过更陡峭的皮质醇昼夜斜率。这种精确化的机制解析为针对不同虐待类型青少年的精准预防提供了生物学依据。

从理论层面看，本研究支持了时序神经生物学框架和压力中介模型，证实HPA轴功能失调是童年虐待"渗入肌肤"导致NSSI的生理通路。实践意义上，研究结果提示教育工作者和临床医生需要关注青少年的童年虐待史，并对不同虐待类型采取有针对性的干预措施。例如，对遭受严重忽视的青少年，亲属照顾实践可能有助于正常化HPA轴功能；而对经历虐待的青少年，则需要重点关注他们的情绪调节和应激管理能力。

研究的局限性包括使用回顾性自我报告评估童年虐待可能存在的回忆偏差，样本年龄较小可能影响NSSI行为的表现形式，以及皮质醇采样密度和测量方法的限制。未来研究可采用多源数据评估虐待经历，增加皮质醇采样点，并采用完全滞后的纵向设计来更严谨地检验中介路径。

总之，这项研究开创性地揭示了童年虐待模式通过皮质醇昼夜节律影响青少年NSSI行为的差异途径，为理解压力相关心理病理学的发病机制提供了新视角，也为针对高危青少年的早期识别和精准干预提供了重要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