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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知识促进大型古树保护:来自中国生物文化多样性最丰富地区的案例研究
【字体: 大 中 小 】 时间:2025年09月18日 来源:People and Nature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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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统研究了云南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大型古树的物种多样性、传统知识与保护机制,通过民族植物学方法(自由列举法、半结构化访谈等)记录75种古树及其文化生态价值,发现95%的树种具有食用、药用、材用、观赏及文化功能,证实传统知识(如禁忌、村规民约)与少数民族文化对古树保护具有关键作用,为文化-生态协同保护(Biocultural Conservation)提供了本土化实践范式。
大型古树作为人类聚居地的重要生态实体,在维持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功能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同时为人类提供社会文化效益。当前全球气候变化、土地利用方式改变及干扰机制加剧,对古树的生存构成严重威胁。尽管部分研究提出将社会文化价值纳入保护体系,但针对古树生物性与文化性协同保护机制的研究仍显不足。中国作为拥有悠久历史和丰富古树资源的国家,现存超过500万株大型古树分布于宗教、历史和文化遗址中。怒江傈僳族自治州位于云南西北部,是中国生物文化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之一,拥有傈僳族、怒族、独龙族等多个少数民族,其传统知识与文化实践为古树保护提供了独特的研究视角。
研究区域为怒江傈僳族自治州(25°33′–28°23′?N, 98°09′–99°39′?E),地处高山峡谷地带,海拔范围739–5167米,涵盖泸水市、福贡县、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和兰坪白族普米族自治县。该区域隶属高黎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核心区,森林覆盖率约73%,以冷杉(Abies fabri)、云南松(Pinus yunnanensis)等为优势种,同时分布有云南红豆杉(Taxus wallichiana var. chinensis)、秃杉(Taiwania cryptomerioides)等珍稀树种。
研究于2019年8月至2021年5月期间开展,覆盖4个县89个村庄,采用民族植物学方法(自由列举法、半结构化访谈、参与式调查)系统收集古树相关传统知识。受访者包括村寨长者、村干部、古树所有者等关键信息提供者,共访谈209人,涵盖傈僳族(117人)、汉族(17人)、怒族(19人)等族群。古树年龄通过访谈估算、文献追踪及年轮-直径回归分析确定,物种鉴定依据《中国植物志》《云南植物志》等权威资料,凭证标本存于中央民族大学植物标本馆。
研究量化4个环境变量(海拔、距县城距离、人口密度、少数民族人口比例)和3个响应变量(古树密度、物种多样性、文化性树种比例),通过广义加性模型(GAM)分析其关联性。使用ArcGIS 10.4.1制图,Origin 2018绘图,R 4.1.2的“mgcv”包进行统计分析。
共记录75种大型古树(496株),其中泸水市34种、贡山县与兰坪县各23种、福贡县15种。落叶阔叶树种(37种)和常绿阔叶树种(28种)占主导,针叶树种较少(常绿8种,落叶2种)。优势科为壳斗科(Fagaceae,12种)、桑科(Moraceae,6种)、豆科(Fabaceae,5种)等。主要优势种包括 Juglans regia(204株)、Ficus virens(56株)、Taiwania cryptomerioides(19株)等。古树分布海拔范围为859–2849米,集中分布于1000–2500米区间。阔叶树种(如 Mangifera indica、Bombax ceiba)多分布于低海拔地区,而针叶树种(如 Pinus armandii、Abies delavayi)常见于高海拔区域。9种古树被列入《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包括 Terminalia myriocarpa、Davidia involucrata var. vilmoriniana 等濒危物种。
95%的古树(71种)具有多种用途价值,其中文化价值最为普遍(66种),其次为材用(52种)、观赏(25种)、药用(24种)和食用(20种)。4种树种(Mangifera indica、Albizia julibrissin、Bombax ceiba、Firmiana simplex)兼具全部5类价值。食用部位以果实(10种)、种子(5种)为主,药用部位以茎(14种)、果实(7种)、根(6种)常见。例如 Choerospondias axillaris 果实可食用,Engelhardia spicata var. colebrookeana 树皮可消炎祛风,Osmanthus fragrans 花果兼具食用与药用价值。
广义加性模型表明:低海拔、高人口密度乡镇的古树密度更高;中等距离对物种密度与多样性呈负效应;中等人口密度区域物种多样性较低。文化性树种比例随汉族人口比例增加而下降,证实少数民族传统文化对古树保护具有促进作用。
文化性古树分为风水树(Fengshui tree)、崇拜树(Worship tree)和地标树(Landmark tree)三类,多分布于村寨、民居、墓地周边。保护措施包括禁忌(如悬挂红布条标识)、村规民约(Cuiguiminyue)和习惯法。例如傈僳族将特定树种视为祖先化身,禁止砍伐;墓地树木仅允许在家族成员去世时修剪。这些实践通过口头禁忌、社会排斥和传统惩罚机制维系。
本研究与全球多案例结论一致:人类文化活动是古树保存的重要驱动因素。埃塞俄比亚教堂圣林、中国西藏神山体系均显示,宗教文化与禁忌实践对生物多样性保护具有积极作用。怒江案例进一步证明,少数民族传统信仰(如自然崇拜、祖先祭祀)通过非政策驱动方式有效维护了古树生存环境。
古树保护机制涵盖国家法律法规(如《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名录》)、区域政策(古树复壮与挂牌)和文化实践(禁忌、习惯法)三个层面。文化保护措施尤其关键,例如傈僳族“圣山”概念赋予树木神圣性,限制人类活动干扰;植物命名文化(如“豆腐渣树”反映材质特性)蕴含生态认知,促进物种可持续利用。
古树面临气候变化、人口外流、传统文化衰微等多重威胁。需结合现代科技(GIS动态监测、雷电防护技术)与传统知识,建立社区参与式管理机制。建议将传统知识纳入保护政策设计,加强本土语言中植物命名文化的记录与传承,通过数字化平台实现古树信息实时更新与公众教育。
怒江地区大型古树资源与传统知识体系高度融合,传统文化实践(禁忌、村规民约等)通过非制度性约束有效促进了古树保护。研究验证了文化-生态协同保护(Biocultural Conservation)范式的可行性,为全球生物多样性热点地区的古树管理提供了本土化解决方案。未来需深化传统知识与现代保护的整合,建立多尺度、多主体的长效保护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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